隻是她一直沒有擡頭,反而越說,背彎得越塌。
“娘娘想法是好的,”菀銀逐漸站起來,半坐在床邊,辛貴妃立刻撲到她懷裡來,蹭她滿袖淚,“可是,您記不記得奴婢今兒跟你說的。”
菀銀今天說什麼了?辛貴妃好好想了想,也不知如何去回憶的,悲憤與痛恨驅使了腦際,她悲辛家衰落,獨剩她一人,恨董經和胡賢嫔害死她的子嗣。
密密麻麻的痛苦尋着記憶,将菀銀說的話,想了起來,她哭得臉發紅,眼睛卻因情緒沖腦而死瞪着,“人心難測。”
“嗯呢,”菀銀用袖子給辛貴妃擦淚,一字一句重複,“人心難測。”
“定是有人陷害!”辛貴妃有些失控,控制不住地發起顫,菀銀抱她更使勁,把她圈在懷裡,像哄一個摔跤的孩子一樣。
菀銀把她的頭埋進自己胸口,安撫:“娘娘,您冷靜些。”
已經把人逼到失控,菀銀現在再說這些,隻會加重她的不甘。
“我要找萬歲,我要見他,他必須重新查辦此事!”辛貴妃突然掙紮起來,她發瘋似的撞開菀銀,快速跑下床,赤腳沖向殿門。
菀銀後腦撞上床圍,她捂着頭跟上,眼見辛貴妃快把鎖掰開,她才輕輕拉起辛貴妃的手,另一手撫她的臉,“娘娘,要是萬歲不願意,您容易又遭罪。”
又遭罪,回塵素閣,躺進滿是灰塵與蛛網的舊床,聽着牆壁上水滴的聲音。
辛貴妃瞳孔驟然放大,抱緊頭蹲下來,“不要,不要不要!”
“您有沒有相信的人呢?我們把這事兒交給她辦吧,就算辦不成,您也不遭罪,”菀銀跟她一起蹲下來,和她臉貼着貼,這樣的姿勢能讓人感到安心。
辛貴妃失力,跌在地上,她膝走着靠近菀銀,“菀銀。”
菀銀溫和地應她,“奴婢在。”
“我隻有你了,”辛貴妃又哭起來,“我沒有爹娘,沒有子嗣,隻有你了。”
“奴婢永遠向着您。”
“辦不好,咱們就不辦了,好不好?你有辦法,我都配合你。”
“奴婢都聽您的。”
辛貴妃本來想哭出聲,可又擔心讓别人聽見,以為是菀銀沒伺候好她,便悶着聲,躺在床上哭,哭到最後耗光力氣和精神,自己就睡過去了。
菀銀照常回耳房,耳房有熏香,可不見翦生,這幾月來都是翦生往耳房跑,少有的不見他人。
她沒多想,換洗衣裳後躺在榻上,意識即将消彌之際,眼縫映入桌下一盞花燈,是翦生送的那盞。
小時候的他說他有文化,司禮監的才讓他來兩儀殿伺候,菀銀現在認同這個說法,他确實有底子,能在司禮監立足,也能在眨眼間脫口而出謎底,赢來一盞小燈。
菀銀徹底睡着了,感覺自己懸浮着,恍惚疲憊,忽然間又落進谷底,栽進一個滿當當的柔軟處,完全包裹她。
醒了。
菀銀被人锢在懷裡,她動一下,他立馬開口,“乖些,抱會子。”
“抱什麼抱!”菀銀沒憋得住,說了出來,說完她感覺環她的手僵住了,她趁機離開這個懷抱,她伸手貼他臉,燙呼呼的,屋内有很淡的清酒味道,
她問:“公公,又喝醉了?”
“沒有,方才司禮監的幾個人非要拉我喝酒,”翦生像在解釋為什麼沒有在耳房。
他坐起來,湊上去把菀銀提起,圈到懷裡來坐,“辛貴妃做不上去了。”
“嗯,但還有點用,”菀銀在翦生懷裡,竟然又犯起困,她眼皮沉沉,還是要問,“翻莺是什麼人?”
沒喝多少酒,翦生就走了,他酒量不好不壞,可絕對不會因為喝了幾盞清酒而醉,卻又覺得此刻腦袋昏昏暈暈的。
翦生把下巴擱在菀銀發頂,“她沒什麼心眼,人小多話不知忌言。”
“是麼,”菀銀慢慢阖眼,說話很小聲,腦袋一歪,靠在翦生懷裡睡過去。
翦生突然清醒,他捧起菀銀的臉,她竟然真的睡着了,她竟然在他懷裡睡着了。
他不可思議地又查看一遍。
她真的睡着了。
翦生不由自主地輕彎唇,他湊近菀銀,親吻她的唇,隻輕柔地一下,他就着這個姿勢,躺下,直至入睡。
血月攀上,泛着暗紅,陰森詭谲。
耳房拉了窗簾子,也有幾絲紅光鑽進來。
身前呼吸長久平緩後,菀銀才睜開眼,她探出頭,用眼神描摹他生來上揚的桃花眼尾,和他翹起的唇角,直到最後,一厘一厘剝開他的皮囊,窺見他亦真亦假的心。
菀銀擡手,掐上他兩頰,不需要多用力,就可以把他細嫩的肌膚掐出紅痕。
她玩夠了,漸漸放手,在他肩窩裡找了個舒服位置重新閉眼。
身前人不知不覺,也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