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的月圓又亮,清輝進角樓來,亮了一片天地,辛貴妃在月下閉眼,待呼吸勻稱,菀銀細心拉好被角。
她到窗前,擡頭望明月,光刺眼,她不适地眨眼,阖窗,鈎上窗鈎,拉起簾子。
出了屋去,菀銀在門口站了會兒,從門縫窺見辛貴妃睡得正酣,她轉身離開。
角樓極小,整個樓算下來還沒有兩儀殿時的一間廂房大,菀銀和翻莺同住另一間屋子,回去時,翻莺還沒睡。
她蜷在床上,菀銀回來,她就看向菀銀,“菀銀姑姑,辛貴妃死了,我們怎麼辦?”
菀銀褪衣換寝衣,“我送你出宮?”
“奴婢替您聽了翦提督的罪證,送出宮,翦提督怎麼可能放過我,”翻莺憂心忡忡,她說的也确是事實。
菀銀換好寝衣躺下,縮進被窩裡,翻莺靠過來,“姑姑?”
“嗯?”菀銀吐字吐得輕,這一整日伺候下來有些乏,至于翻莺,她還真沒仔細考慮過,“先睡吧。”
菀銀說得輕松,對翻莺來說卻不是,她吊着一顆心,試探起來,“菀銀姑姑,您這是不打算管奴婢的死活了嗎?”
翻莺是藏不住事的小姑娘,有什麼疑慮焦心都寫在臉上和話裡,菀銀翻身過來,翻莺一直看着她,她輕輕笑,“自然不是,你這麼重要,我舍不得你死。”
“真的嗎?”翻莺不相信,菀銀過于敷衍,給不了她任何說服感,藏在被下的手動了動,摸索到物件,她又說,“菀銀姑姑,您别棄了奴婢。”
“……”菀銀睜開眼,逐漸坐起來,上身傾貼過去,于翻莺一毫距離,她微擰起眉,“你在懷疑我?”
突如其來的反問,吓得翻莺後退,被下物件響動也暴露,菀銀本沒多在意,翻莺卻自己慌了陣腳,做賊心虛地東西往背後堆。
菀銀劈手止她動作,掀被一瞧,她藏的是一串彩繩銀元和一枚繡字香囊,都是翦生給菀銀的東西。
“你喜歡?”目光自物件挪到翻莺面上,菀銀口氣如常,“還是說,想要威脅我呢?”
“沒、沒有!”翻莺狂甩頭,“奴婢哪裡敢有這個心思,隻、隻是您洗完澡,忘了把東西從浴房拿出來,奴婢恰好看見,替您收起來,沒及時還您。”
菀銀重新起身穿衣,翻莺頓覺驚恐,她哆哆嗦嗦爬下床,拉她裙角,“菀銀姑姑,奴婢真的沒有懷疑您,奴婢是您的人啊!”
菀銀系好衣帶,踹開她,“又錯了,我同你說過,你是娘娘的奴婢,也是娘娘的人。”
她掐着冰冷冷的眼神,遭翻莺一質問,徹底沒了耐心,她厭惡疑心,和劉襟一樣,多疑叫她生厭。她生來惡劣,不容忍他人懷疑,但她自己也從來沒信過誰。
翻莺還想再求,周身忽然有煙氣,樓下噼噼啪啪燃了起來,翻莺摸了摸被踹過的肩頭,一陣顫抖後,似下了決心,站起來,從背後撲向菀銀。
翻莺把菀銀摁在牆角,菀銀沒掙紮,冷眼盯她,她随處翻來布緞,去捆菀銀雙手。
“你實在冷情冷心,今兒害主子,明兒就敢弑萬歲,”翻莺膽小,又出奇的大膽,每一句都在怪菀銀,自己卻哭了出來,“你去死吧!奴婢出去就告翦生的狀,你們都不得好死!”
菀銀等着翻莺控訴她,控訴末了,手腳也都綁好了。
菀銀擡手,兩手相綁,隻能似錘般的打向翻莺,“你這狗奴婢,先前和我一起害娘娘怎麼隻字不提?趕緊滾,火燒上來了還在這裡講廢話。”
聽菀銀辱罵,翻莺那淚珠子掉得更猛,她頭也不回地跑出屋,聽動靜,還去找了辛貴妃。
都走遠了,火燒到屋内來,菀銀慢慢将緊夾的雙肘打開,緊握的拳也放開,原本捆得極死的布帶,竟多出一大截空,雙手能輕而易舉從布帶中出來。
翻莺沒幹過這種事,不知道綁人也需要技巧,菀銀很快掙脫布帶束縛,榻上還有銀元和香囊,她走過去,将它們一并燒入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