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元躺在火中,彩繩和香囊則化作灰燼。
辛貴妃哭喊着叫菀銀的名字,刺耳尖銳,她根本不信翻莺說的話,菀銀不可能害她!
“娘娘,您從頭到尾都被菀銀害了!您家破人亡是因為菀銀惹的舊怨,胎兒是菀銀害的,她和閹人勾搭在一塊,傳假口谕,殺劉襟,您不是一直在問怎麼來到東樓嗎?菀銀,菀銀!菀銀用您的名義私刑宮人,把罪加在您頭上!連現在都是她叫人放的火,要您死……”
菀銀悄無聲息靠近她們,跟在她們身後,辛貴妃似有察覺,她轉身來時,不知是火光映的,還是哭的,整張臉紅得瘆人。
辛貴妃剛張嘴,菀銀手臂微動,翻莺蓦地住口,她瞪大眼看回來,腰背快被菀銀手上的木尖刺穿。
血從木頭上,淌進菀銀的腕,袖,直到一滴濃血墜地。
辛貴妃發瘋尖叫,恍惚去抓菀銀,菀銀拔出木尖來,丢在地上,左手任辛貴妃抓。
翻莺瞪着眼指菀銀,倒在地上,散了的頭發上卷來火星子,燃上她身體。
“菀銀,菀銀,”辛貴妃雙目渾濁,眼皮壓眼,“你怎麼這麼壞!你怎麼這麼壞!你怎麼這麼……”
火勢過猛,把她二人都嗆得咳嗽,辛貴妃一邊咳嗽一邊反複絮念,鬼魔附身似的癫狂。
辛貴妃扣住菀銀雙肩,死死瞪眼逼問,“你為了什麼?你為什麼害我孩子?沒有别的方法嗎?你這賤奴婢!”
“為了好活?”菀銀給自己說笑了,她被辛貴妃掌住,能跑,但她一定會追過來,拖住她,索性也不跑了,“娘娘,奴婢罪孽深重,咱主仆一塊死,一塊下陰曹,下去了您再讨奴婢的罪,屆時奴婢任您打殺。”
火旺,梁木垮塌,樓下救火的嘈雜聲都被火聲掩蓋。
辛貴妃打了菀銀幾巴掌,不洩氣,又打菀銀的胳膊,打完她,開始打自己。
“娘娘,您生得這麼漂亮,打壞了臉,去陰曹不好看,來世轉生也不好看,”菀銀笑着勸辛貴妃,但沒有阻止她自己打自己。
辛貴妃泣不成聲,再沒有力氣自虐,跌在地上恸哭流涕,整個身子出氣困難。
菀銀做好和辛貴妃一起死的打算,她死了,連翦生都松活了。
可現實卻叫菀銀意外,辛貴妃爬起來,一點一點爬,爬向火堆,隻有眼睛還在菀銀那張臉皮上剜着,咒罵她:“菀銀,你不得好死!你和翦生都不得好死!”
菀銀聽着辛貴妃的字字詛咒,從稍詫,到接受,她勾了唇畔,笑意在翹起那唇角裡,詭異駭人。
辛貴妃死了。
火場裡呼吸困難,菀銀眼前發暈,她揉了揉被打的臉,辛貴妃打得很用力,反而給她一種奇異的感覺,說不上來究竟是解脫還是什麼。
菀銀褪去光鮮亮麗的明紅對襟,亦褪去精緻的寶藍馬面,僅着一身單薄的裡衣,白色的薄衣貼在身上,像裹屍布。
推開窗,角樓離地面很遠,想必她也患了癔症,瀕死,竟想起翦生那副笑吟吟的模樣,更有他床榻上的賤相。菀銀自認自己犯了魔怔,她笑出聲。
她跳出去,跳出這發黑的火海。
不知道砸在哪裡,渾身疼,頭也暈,閉眼于虛無中,恍然間聽見有人的聲音,好像是萬歲。
“把她押到刑部大獄去,火案不查清就不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