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沿攀入冥青的晨光,春雨綿綿,滴打在屋瓦,伴随春雷驚響,還有敲門聲。
“印蘊,實在不行你就出來吧。”邊憫打不開浴房的門,隻能站在浴房外等待印蘊。
可是大半夜過去,除了偶爾能聽見的微弱壓抑的喘息,其它什麼都聽不見。
“我錯了,你發洩在我身上吧。”
浴房内水聲流動,邊憫趴在門口聽,突然門被踢開,連同把他往後推。
印蘊被邊憫沒臉沒皮的話氣得頭腦充血,她剛一出來,邊憫立刻塌着頸子跪在她面前,她手一動,他又馬上擡起頭,側臉給她打。
擡起頭來,才發現印蘊臉頰紅粉,暧昧的神情遮掩他平日的陰翳,連他的唇都是紅潤的,往下瞧,脖子和手臂都泛着紅。
印蘊剛要罵,眸子劃過紙窗,到口的罵變了腔,“心肝,抱我上榻去。”
窗外春雷再響,但沒有邊憫的心跳響。
他睜大眼,震驚,不解,還有一閃而過的厭惡,他發楞,印蘊順他意,擡手打他一巴掌。
“……好,”邊憫一抖一顫站起來,印蘊擡起手,他就抱她。
邊憫記不得自己怎麼把印蘊抱上榻的,也記不得是怎麼拉上床幔的,他呆坐着,慢吞吞說:“其實那話我不是認真的,你還是别當真吧。”
印蘊竟沒有惱,她在浴房待了大半夜,現在沒什麼力氣,有氣無力地坐起來,把按邊憫的肩頭,俯身下去,親吻他唇角。
“吐血了?”印蘊嘗到腥甜,舔了舔下唇,“别這麼隔應我,你們梁掌印的手段比我埋汰多了。”
她說得大聲,像故意說給誰聽,他就懂了。
邊憫隔着床幔望紙窗,亦提高聲調,别别扭扭地說:“求你放過我。”
真是俗氣的話術,印蘊沒忍住笑出聲,落進邊憫耳裡,好像成了在嘲笑他的無力“掙紮”,但,很好聽,印蘊的笑聲仿佛種了蠱,勾得迷魂。
胃裡很不适應,又一口血腥沖上來,邊憫還被印蘊按着,隻得把他抱進懷裡,趴到他肩後去,将鮮血吐在床踏闆上。
印蘊不清楚邊憫到底吃了多少藥,能叫她難受一晚上,被他抱着也不太想離開,索性探出舌尖,用舌尖描他的耳廓。
指尖穿入邊憫的寝衣,緩慢遊走。她擡下颌,唇貼在邊憫耳邊,輕輕蠕動,“叫出來,不然我現在就殺了你。”
低暗柔和的嗓,伴随唇瓣翕動的氣流,灌進身體裡,分不清是生理驅動還是有意而為,印蘊聽得起興,指尖停留在他陰私之上,捉弄他。
直到窗外閃過黑影。
印蘊躺回榻上,搶了邊憫的枕頭,背對他,她實在沒精神,“别煩我,有什麼事明兒再說。”
邊憫摸摸自己臉頰,比起了藥效的印蘊的臉還燙,他去浴房漱嘴裡的血,亦是去洗洗臉,踏入浴房,裡面已經被印蘊收拾幹淨了,隻有未幹的水漬。再靠前,嗅得到淡淡的氣味,若隐若現,說不上來那是什麼氣味。
撫摸胸口,心跳還是很快。
渾身都殘留着印蘊給他的觸感,每一寸的接觸都滾燙無比。
天徹底亮了。
常人精疲力盡之後總會放下戒備,酣睡一場,但印蘊不是。
邊憫剛坐到床頭,印蘊就醒了,她才發覺自己搶了他的枕頭,她分出一小半,拍拍它,示意他過來。
“你躺吧,我不困。”邊憫拒絕。
“随你,”印蘊打個呵欠翻身繼續睡,“待會我起了給你做早膳,然後去東廠,我要看梁去華重傷的樣子。”她說着說着,因為太高興又笑起來。
邊憫完全沒聽見印蘊的安排,他隻聽見印蘊收拾要給他做早膳,他确實餓了,也挺喜歡印蘊做的飯菜。
人前威風的印同知,居然會給他做早膳。他有驚喜,有意外。
心底頓生奇怪的想法,邊憫開始覺得春藥不是那麼惡心人的東西,至少它能讓印蘊溫聲和氣和他說話。
印蘊穿配好完整的麟紋飛魚服,梳發戴帽,兩柄刀配好,做足了架勢往東廠去,看望梁掌印。
停在值房前,印蘊擡手阻止邊憫一同進入,邊憫看他一眼,乖乖站在門口。
梁去華腰腹中刀,整個腰上纏布帛包紮,人坐不直,隻能靠在椅背上,文書需要要身邊人伺候才能批閱。
印蘊痛心疾首:“誰下手這麼狠,把您傷成這副模樣!”
梁去華狠眼睨印蘊,怪氣哼聲,“誰知道呢,倘許是女刀客吧。”
印蘊不可思議,“您說什麼呢?女刀客早被卑職拿下了。”
她走過來,彎下腰,梁去華上身不能動,隻能瞪她。
“梁掌印,别這樣看我嘛,像要扒我皮一樣,卑職害怕,”印蘊拍拍梁去華的肩,“您好好養傷,卑職會常來看您的。”
“幸災樂禍的小人嘴臉,”梁去華蹬腳要踹,印蘊反應快,幾步後退,他不僅踹了空,還扯動腰腹傷口,布帛上頓時崩出血。
梁去華捂着腰腹佝身子,虛汗冒一頭,撐着氣說:“你把張給事給我送過來。”
“錦衣衛诏獄不比東廠诏獄舒服些麼?”
“要你送過來你就送,廢什麼話!”
印蘊嗯嗯點頭,“行。”她話鋒一轉,“調訓那小玩意兒的錢您隻給了一半,剩下一半什麼時候給卑職?”
“印蘊你個賤人還有臉提這事,”梁去華撐桌站起來,擡手打印蘊,印蘊不躲,接了這巴掌。
梁去華諷他:“你從前裝什麼不感興趣,還不是沒見到中意的,如今嘗到了,覺得滋味如何?”
巴掌打得不輕不重,但留有痕迹,印蘊翹起唇角,“挺不錯的,不過您還是要把剩下的錢給我,就作為您監視卑職私事的補償吧!”
“滾出去!”
值房動靜大,邊憫被吓了一跳,再見到印蘊,看見他側臉紅撲撲的巴掌印,他皺眉跟上印蘊。
“你被打了?”
“嗯。”
他已經長得比她高一點了,但不多,她一臂搭上他肩,倒也舒服。
印蘊搭着邊憫的肩,旁若無人地帶他走到東廠院子,“跟我去北鎮撫司,你把張給事接過來。”
邊憫不聽,追問:“他為什麼打你?”
印蘊不理,繼續說:“接過來以後别對他太狠,他一把年紀的老人家了,經不起折騰。”
邊憫還是不聽,“他傷成那樣了,你為什麼沒躲開?”
不聽人話的東西。印蘊滿肚子氣,擡眼瞪他,他卻一副憂心狀,看得她更來氣。
印蘊停下步伐,邊憫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