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老骨頭可比不得當年背你去做工的時候了。”
林婉鼻尖一酸。她記得以前她剛剛重生,身體還不能和神魂相融的時候,爺爺把自己架在肩頭穿越人潮,走到碼頭,讓她在一旁看自己勞作。清晨的日光映得老人鬓角銀絲都泛着暖光。如今她特意給爺爺換上自己薪水買的新軟底布鞋,卻還是覺得青石闆路硌得人心慌。
轉過林婉做工的茶樓,喧鬧聲浪撲面而來。林婉為了今天特地向掌櫃告了假,還惹得掌櫃不高興的訓斥了一番,百年難得的收徒大典,必然是不缺茶客的。林婉在此時告假,可不就變相擋了茶樓生意。
林婉在掌櫃的山雞也想變鳳凰的嘲諷中連連讨好道歉,這才換得了和爺爺一同參典的機會。
清早的大街上已經擠滿了挎着竹籃賣自家炊餅的婦人、扛糖葫蘆架的小販,茶樓二層臨窗的位置也早被富家公子包下,竹簾卷得高高的。空氣裡浮動着熱鬧氣息,人人面上都泛着興奮的紅光。
“讓讓!讓讓!”幾個紮紅頭繩的孩童嬉笑着從他們身邊竄過,林婉連忙将爺爺護在身側。老人卻笑呵呵地摸出舊荷包,給撞到跟前的娃娃塞了塊麥芽糖。
“看到他們,就感覺看到了從前的你,可惜了,沒看到過你那麼活潑的樣子。那時候你呆呆的,街裡鄰居都說你是個傻的。”
林婉扶着爺爺在茶水攤木凳上坐下歇息,一旁測靈台傳來嘈雜的人聲。
“那些年你身子不靈巧,偏的要自己洗漱穿衣,還試着幫爺爺打掃。”爺爺枯瘦的手指摩挲着粗陶茶碗,碗底沉澱的茶梗随漣漪打轉,“如今那些個坐飛舟的仙人,怕是沒有我們婉兒半分韌勁。”
林婉接過茶碗的手晃了晃,熱水在老木桌面洇出深色痕迹。“您總記着這些。”她别過臉去拆油紙包裡的炊餅,這是爺爺夜裡起來做的。蒸騰的熱氣模糊了遠處修士飛來飛去的影子。
蒼老的手掌忽然覆上她長了些薄繭的手,林婉擡眼撞進爺爺渾濁卻清亮的眸子裡。
“好孩子。”爺爺掰開炊餅,将大半塊塞進她掌心,"爺爺相信我們丫頭有一天也也可以乘着飛舟,衣着光鮮的來看爺爺。"遠處傳來靈根測試的鐘鳴,林婉捏着餅沉默不語。
“他壽數将近了。”識海的聲音道,“吾已能看到他身上死氣,凡人醫藥恐對他再難起作用。”
“大典看來是要開始了,前頭糖畫張要收攤了。”老人撐着桌沿起身,佝偻的背影像張反曲的舊弓,“丫頭去畫對錦鯉,要尾巴翹得能掃到雲彩那種。”
日光正盛漫過城牆時,林婉扶着爺爺走到了那熱鬧的邊緣。她發間别着爺爺新刻的木簪,手裡糖畫在陽過下淌着金光。她看向試靈台正中那顆石柱,神色不明。
忽檐角銅鈴無風自動。林婉擡頭望去,巍峨的城樓上,幾道白虹破空而來。為首的修士廣袖翻飛如鶴翼,足下長劍清鳴着懸停在試靈台上方。
“為首的是淩霄劍宗的人!”人群爆發出歡呼。那位仙長指尖輕點,微不可見的雲霧從指尖散開,讓台下的人暑氣頓消。
林婉望着爺爺溝壑縱橫的臉,老人渾濁的瞳孔裡映出漫天靈光。“爺爺您看,那些仙長禦劍的模樣多威風。”她笑着将老人枯枝般的手握得更緊,指尖悄悄渡過去一縷溫潤靈氣,保護他在這初秋中不被寒風侵襲。其餘修士紛紛下落,各自落座于早就準備好的椅子上。
一名身穿紫色錦袍的中年模樣男子走出,美髯在陽光下閃着光采,“很榮幸諸位仙長能推舉我出面主持此次百年難遇的收徒大典。”他向端坐的那些長老行了禮,“這枚石柱,乃試靈石,此次收徒,凡能讓石柱發光者,不分強弱,不分年齡,皆可被選入仙門修行。同時,各門派的長老們,有權利挑選靈力出衆者,靈力較差者也不必擔心。此次盛典,統收一切有靈力者!”
語罷台下響起如雷鳴般的掌聲,更有甚者熱氣上頭,興奮的臉紅的跟蘋果一般。
那人壓了壓雙手,示意周圍人冷靜,接着聽他到,“此次收徒,八大仙門均廣開山門,招收所以有靈力者。咳嗯,我來介紹一下。”他清了清嗓子。
“各位請看!這第一件拍品——啊不,是第一仙門淩霄劍宗!”
一道靈力化作的虛影修踏着霜花飄然而至,使出一套劍法,讓台下的人眼花缭亂,不禁發出了“哇——”的感歎。
“劍修講究人劍合一,入門就送千年寒鐵鑄的...”那中年還在賣力吆喝,這介紹宗門的差事硬生生被他喊出了一幅競拍商品的氣勢,爺爺突然湊過來咬耳朵:“丫頭你瞧,那個領頭的仙人老往咱們這兒瞟,莫不是看上你了?”
林婉順着爺爺目光看去差點被口水噎住。那領頭的不正是白行舟嗎,看她作甚,難道自己有何不妥被他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