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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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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聲聞擔心院民吃虧,趕忙跑過去詢問情況。孫絮微從口舌混戰中抽身而出,同他解釋:“幾個龜夷商客,非說楊老做的泥塑是龜夷的東西,指摘楊老是偷了他們的技藝來做買賣不知羞恥。楊老那火爆脾氣哪忍得了啊!這不,吵起來了……”

其言未盡便被争吵聲浪壓過:

“本來就是!泥塑就是龜夷産物!就是!”

“呸!你們龜夷一貫恬不知恥,自身文脈匮乏便總想着四處去偷,覺着好的更是直接占為己有!簡直土匪行徑!卑劣惡心!呸!”

“……”

傅聲聞深知龜夷剽竊成性,本不屑理會,但又不願院民無端罹禍,最終還是選擇了出面調停,同幾個龜夷商客說:“吾朝文脈底蘊深厚,絕非爾等三言兩語可以妄議。諸位若誠心來此商貿,我們定當歡迎,可若是故意在此招風攬火、颠倒黑白,我們不畏懼,更不會慣着。”

龜夷商客自覺被人下了面子,指着傅聲聞的鼻子大喊:“我見過你!你是剛才在那邊賣帔帛的人。呵,說起來你也是厚顔無恥之徒,竟用我們龜夷的技藝制作帔帛!”

傅聲聞眉心一蹙,低眼看着對方,奇怪道:“什麼龜夷技藝?”

“絞缬啊!絞缬源自于龜夷,你們居然連這都不知道?哦嗼嗼嗼!”

另一龜夷商客立馬附言:“沒錯!還有什麼元辰節,原本就是我們龜夷的魯秅節嘛!”

“唛呷啰!這街上懸挂的燈籠也都是仿照龜夷彩燈制作的,搞得這些燈會更是挪用了我們龜夷的染燈節啊!”

“你們怎麼什麼都效仿我們?森撒诶!真是好笑!”

兩個龜夷人你一言我一語,一聲高過一聲,生怕别人聽不見似的,以緻圍觀群衆越來越多。

楊老忍無可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臭不要臉”便作勢要打,被傅聲聞輕輕握住胳膊攔了下來。

“楊老莫急,先禮後兵。何況吾朝泱泱大國,豈會容不得幾隻井底之蛙?”傅聲聞雖是笑言,卻眉眼泛寒,傲然立于龜夷人面前,從容發問,“泥塑也好絞缬也罷,亦或是元辰節、中秋燈會,這些都是吾朝代代相傳的文脈,惟以先人冊典記載傳承至今。龜夷,可有?”

龜夷商客變了臉色。

楊老哼聲譏諷:“這龜夷連文字都是沿用吾朝的,遑論典籍了!”

“史籍既無可佐證,那,不妨說說眼下?”傅聲聞邁出一步,身上散發出淩人之勢,逼得龜夷人不得不退,“吾朝文治教化講究内斂含蓄、以禮待客,連稚童都知道用手直指他人并當衆大肆喧嚷不可取,若被爹娘知曉,怕是逃不過一頓手闆子。可是方才爾等舉止甚為粗鄙,與吾朝禮教有着霄壤之别,你既說是吾朝竊你龜夷之禮,那便解釋解釋竊的究竟是何種禮吧!”

龜夷人本就理虧,面對質疑自是道不出個所以然,被傅聲聞言語逼迫得面紅耳赤,操着龜夷語叽叽哇哇謾罵不休。

他們自說自話以為旁人聽不懂,殊不知傅聲聞精通此道,且不止他,匆匆趕來的沈寒枝同樣熟習龜夷語。

見有外邦人當街欺負院民,又肆無忌憚诋毀吾朝文脈,沈寒枝當即沖上前去,以龜夷語同其對峙。

“文脈所指不僅是器物,更是借物傳承精神,譬如這尊泥塑代表着一生隻此一事的匠心氣節。你們翻來覆去隻會說此物屬于龜夷、彼物屬于龜夷,卻根本參不透物件背後的深厚意蘊,便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除了彰顯爾等無知之外,毫無意義。”

龜夷商客打量着她:“你會說龜夷話?呵,既會說龜夷話,那不正好表明了你們這些人,還有這些東西都是從龜夷流傳過來的嗎!”

傅聲聞啞然失笑,搖頭歎息:“盜跖之論強詞奪理,當真荒謬。”他将一尊泥塑捧到龜夷人眼前問,“你說這是來自龜夷,那麼,你會做嗎?”

“我不是手藝人,當然不會做,不過我們龜夷王廷的手藝人會做。怎麼,你想比一比?告訴你,我們龜夷做出來的泥巴玩意可比這個強多了!”

龜夷人大放厥詞,惹得周圍人哄聲議論:

“說大話誰不會呀!”

“吾朝尋常百姓都能做出來的東西,咋到了你們那兒,偏就隻有朝廷的人才會做了?”

“敢情龜夷朝廷的官兒還不抵咱們的老百姓呐?”

“哈哈哈哈——”

龜夷人欺寡成性,冷不防局面互換竟也被吓得腿上一抖,虛張聲勢起來:“你你、你們仗着人多欺負人少!還好意思說禮教成風、待客有道?”

楊老怒斥:“到底是誰先挑起事端的!沒事惹事,惹了事又怕事!”

傅聲聞簡言安撫楊褰兩句,又對龜夷人說:“若你們敢的話,比試也無妨,正好請在場衆人做個見證,免得說我們以多欺少,勝之不武。”

事已至此,龜夷人隻好答應,滿不樂意地問:“比什麼?”

未及傅聲聞開口,圍觀百姓便接二連三舉手呼應:

“我帶了影人,你們要不比一比唱皮影戲,看大夥兒更喜歡哪一出如何?”

“還是用我的糖吹糖人兒吧,甜甜蜜蜜,取個好兆頭嘛!”

“剪紙也好啊……”

議論聲愈發熱烈激昂。其中有一位老者見此情形忍不住紅了眼眶,感慨歎曰:“文脈赓續弦歌不辍,書香傳承萬古長明。”

這般文雅言詞引起了傅聲聞的注意。

他走到老者身前,見其胸口挂一隻四方木盒,裡面擺放了幾朵絨花和一隻絨鳥。花朵色澤豔麗,鳥兒栩栩如生好似活物一般,令觀者遐想出鳥語花香、春色滿園的美景。

“此為絨花。”老者說道,“郎君若要同外邦商客比試,我還餘有一些絲線和器具,可借與郎君使用。”

傅聲聞笑了笑,問龜夷人:“會嗎?”

龜夷人不會但不能承認,走到老者身邊裝模作樣地端詳盒中絨花,嘴硬道:“這有何難!”

“好,你先選線。”

龜夷人猶豫不定,精挑細選了好一會兒才拿走堇色絲線。

傅聲聞則直接選定正紅之色。

“開始吧。”

大紅絲線并排綁在細枝上,固定好後梳刷成絨條,再将銅絲均勻夾住絨條并裁剪成片……

不知何時,沈寒枝來到傅聲聞身旁。

“小乞丐也還會做這個?”

傅聲聞早有準備,信口開河道:“當乞丐時曾到一大戶人家門前讨飯吃,恰巧那家小姐貪圖我的皮相,收了我做小厮,動辄讓我陪她做絨花,便學會了。”

他說得雲淡風輕,甚至還有閑情睨一眼旁邊的龜夷人。

沈寒枝半個字都不信,卻是暗歎傅聲聞确實生得一副好皮相,專注做事時更是透出一種莫名的魅力:一柄細剪在其手中飛舞旋轉,輕盈自在又暗含章法,搓齊的絨線被三兩下修剪出花瓣的形狀。花瓣挺立不失嬌美,朵朵相系,不多時紅色牡丹便初見雛形……

還真是手巧。

反觀龜夷人,每動一下剪子便要偷瞟兩眼傅聲聞,最後一片花葉都沒能做出來。

明眼人皆知此局勝負已定。龜夷人一氣之下扔了絨線,逃離現場,引得圍觀百姓一陣鼓掌叫好。

“富貴絨花,四時不謝。”傅聲聞捧着紅色牡丹來到沈寒枝面前,欲當衆為其簪花。

沈寒枝卻躲:“我蓬頭垢面,不必……”

“花無貴賤,人也一樣。”

傅聲聞不許她再躲,擡手輕輕壓住她的肩膀,另一隻手直将絨花慢慢簪入她發髻間。

絨花甚美,沈寒枝心中自是歡喜,然而未曾表露于色,是以傅聲聞有些拿不準此舉對于拉近二人關系是否奏效。

這一幕恰巧被剛趕來的裴娘瞧見。她心裡好一陣傷感,回普濟院路上更是時不時朝沈寒枝頭上偷偷瞟去,神色哀然難以藏抑……

許是這目光太過強烈,沈寒枝低聲問傅聲聞:“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什麼?”

“故意當着……别人,送我這花。”

傅聲聞心下一驚:她該不會猜出來……

“裴娘的眼神似是要吃了我。”沈寒枝幾近氣聲吐出這句,還眼神示意傅聲聞往後瞧瞧。

傅聲聞放下心,順其視線看去,正好與裴娘對視一刹。

裴娘慌忙移開眼,卻怎麼也掩不住傷懷眸色。

傅聲聞無可奈何,悄聲耳語:“我真不知道她來了!當時我隻是想把絨花送給……”他停頓一下,灼灼目光落在沈寒枝身上,強調意味再明顯不過,“送給你。”

沈寒枝可遭受不住這一道道古怪眼神了,趕忙往旁邊挪動兩步,道:“别說了,快趕路吧。”

半山觀内,陶氏準備了小食夜宵,見衆人趕集歸來,連忙端出熱飯熱菜相迎。

楊老同未去燈會的院民講述見聞,談及傅聲聞和龜夷人比試絨花,不由得慷慨激昂、手舞足蹈。院民們聞之亦是拍手稱快,惋惜自己未在現場一睹風采。

彭藹忽作惆然之态,搖頭歎息:“可惜啊,滄海橫流,酣戰不休,庶民孤孺生存維艱,願意靜下心來研習的人日漸其寡,這一門門手藝,不知還能不能傳得下去。“

聞言,衆人先是一默,後有人附和:“是啊,今日下山便聽說吾朝北境又起戰事,官府不但四處征兵,還征收軍饷,強迫百姓納糧!城隍廟有不少流民餓死了,還有的普濟院也都撐不下去了,那些人隻能各自奔命……哎。”

此話猶如巨石猛砸于心。傅聲聞胸悶不已,飲盡碗中清湯才稍作緩解。然湯水不見油星味道淡極,可說與清水無異。他垂眸凝視,想到便是這樣一碗清湯于普濟院而言也已是頂好的餐食了,心緒不免又沉郁。

見他碗底已空,陶氏正要起身添湯,卻被傅聲聞拒絕。

“多謝,我不餓,還是分給其他人吧。”

陶氏明白他的好意,不作強求,一邊為幾個孩童添湯分餅,一邊感歎:“文脈乃國之底蘊、之根骨、之氣節,倘若國無文脈或失了傳承,便是難以久存。可國不安,文脈亦将難保,正如唇亡齒寒,二者相輔相成,實難矣!”

傅聲聞訝然,萬沒想到這些話會從一介炊婦口中說出來!

隻聽陶氏又道:“我也曾受吾朝恩惠,有過那麼幾天好日子,可惜後來戰亂頻發,世事無常……不過話說回來,哪朝哪代沒有這樣的事?路不好走才是常态。我接受這種無常,隻希望将來這些孩子們可以不用再面對戰亂動蕩,不用再受那麼多的苦。”

傅聲聞心緒愈重,盯着那隻空碗不自覺擰起眉心:當今官家不事朝政,迫其遜位一事不宜再拖!可,萬一局勢有變事未克成,普濟院又沒了沈寒枝的話,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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