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實說,那并不是他熟悉的臉。
工藤新一差一點就以為是認錯了人。
但與那對眼睛對視時忽然擊中他的、回響在腦中完全覆蓋了他的思路的,是語氣像是開玩笑的女聲,說着破綻存在于行為,也存在于軀體的交界。
謝了,老媽。下次抓到怪盜基德說不定搜查二課的中森警官還會上門表示感謝——不,這個還是算了。
他默默想着,一面還算冷靜地做了一個對路人的普通問好。
問題在于接下來該怎麼辦。
按照服部向天才軟件工程師小朋友的承諾,他們的所作所為隻是為了确認早矢仕凜本人及其前雇主的安全,絕不能為了探究更多的真相而行動輕率。
這不僅僅是為了保證自己的安全(雖然他也得承認自己有時是會忽略這一點),也同樣是為了控制事件發展不對所有涉及這件事的人有害。
仔細想想,現在的狀況是早矢仕凜顯然在隐瞞身份中,那他該假裝不熟不戳破?還是向他暗示些什麼方便交流?話說回來他和早矢仕也不熟,要這種默契得換服部來才對啊。
“請問,是有什麼事嗎?”
結果是對方先于他抛出話題,而且是沒有刻意變過的聲音。工藤新一略有些緊張地清了下嗓,回:“我猜你可能需要幫忙、看起來你好像迷路了?”
“……我要去停車場。”頂着陌生臉孔卻用着熟悉聲線的早矢仕凜說着就偏移了視線,瞥着空白的牆,“你、呃……你知道停車場在……?”
“哦,離這不遠,正好我也順路,我帶你過去吧。”
“謝謝。”
“小事。”工藤新一邁開步子,放松了緊攥的手心,走了幾步才再開口,“剛搬來附近?還是來東京出差?你看起來不像是遊客。”
回應是沒有發出聲響的一閃而過的笑意。
如果不是有在用餘光留心他的表情絕對會錯過,但看見了也忍不住要懷疑是不是看錯了。這個時候笑什麼?剛剛說的話有哪裡好笑嗎?
工藤新一感到費解。
而早矢仕凜又拖了個猶豫的音,才真的做出回答:“不算?隻是方向感不好。”說完又笑了笑,這次看起來是出于羞赧。
對于這個在服部描述裡總是為不樂意的交談全身心焦慮的人而言,這種稱得上放松的态度算是好的征兆嗎?示意為可以再多談一些,談深一些,而不必緊張防備,之類的。或者該用手機文字交流嗎?他倒沒想過會在這種時候回憶起服部吐槽怎麼有人靠備忘錄聊天的事。
工藤新一久違地有些緊張。
他不是第一次意識到直白地揭穿事實并不是最優選,然而過去多數事件裡會有警部們鎮場,好讓高中生偵探不用顧慮地進行推理。隻有偶爾幾次他獨自處理需要迂回和安撫的場合,當時的心境也與此刻相類——是一種完全不同于推理的緊張。但既然過去他都順利地完成了那些,這次也不會有問題,對吧?
總之,離停車場還有一點距離,或許他能多繞一圈争取一點時間。
——前提是另一個人配合。
但很遺憾,他顯然并不打算這樣做。
“工藤君。”早矢仕再次先于他發起話題,念着他的名字,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在這一瞬間的緊繃,或者說隻是無視了而已,随即又改換了稱呼,“偵探,你有什麼想知道的嗎?”
工藤新一沉默了片刻:“什麼問題你都會回答?”
這家夥就又笑了:“當然不,有問必答聽起來像是專門提供線索的角色。”
奇怪的比喻。工藤新一沒有在意,也沒有多費時間用于思考為什麼不繼續維持僞裝,這個疑問無論怎麼解答都不影響偵探在真相面前的選擇。
“你現在在做什麼?你是安全的嗎?需要幫助嗎?”
早矢仕凜在回答前理了理側邊的頭發:“在為剿滅組織打下手……吧,我是這麼想的。是否安全要看你怎麼定義安全,我希望會一直安全。我已經有了我所需要的所有幫助了。”
工藤新一噎了一下。
很難說他不配合,直接就把“剿滅組織”說出口簡直是過頭的坦然,别的答案也有足夠令人說不出話來的難接。
但偵探從不退縮。
“你在這裡也是剿滅行動的一步?能講一下具體是什麼情況嗎?無論是什麼方面的幫助你都可以提,我知道你可能不會信任我、我也沒法幫上很多,但我可以轉達到能幫上忙的人,我爸——”
“呃,具體情況是為了我需要買到一款不知道哪家店有賣的煙?我猜工藤優作先生不抽煙。”
工藤新一:“……他、确實不抽煙……但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搖了搖頭:“已經足夠了。謝謝你,小偵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