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下意識擋在了林和悠面前，但毛利小五郎到底有豐富的人生經驗，很快就看出來年輕人們要自行解決恩怨，于是最終隻是端着長輩的姿态留下幾句并不算重的告誡，然後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而林和悠退了再退，抵着書桌站穩，依然直面服部平次轉身後“我要和你算賬”的表情，隻好舉起空着的手，在短暫地猶豫之後說了個“嗨”。

“現在是該打招呼的時候嗎？”服部平次吐槽道，嚴肅的神态沒能繃太久，很快他就在床腳坐下，一邊扯着領口扇風一邊繼續，“嘛雖然也不能說完全錯。話說你這有冰水嗎？跑得熱死了。”

他能有冰水嗎？他也很想知道，話說這倆小孩居然是跑着上來的？這麼說起來剛剛到聲音确實很急，該不會早就知道他要來吧。

“事實上，我和服部在樓下聽到了慘叫聲，還以為出什麼事了，結果……”

以一種隻能說是在耍帥的姿勢插兜堵着門口的工藤新一這樣解釋前情，而平次自然地續上了後半句話，這難道算偵探的默契？

“結果居然是你和事務所那個大叔，而且昨天你還在想方設法躲我們，今天就被帶來這裡，未免也太快了吧？對得起因為找你被警察抓到的我們嗎？”

“不要說得跟我是被放跑的同夥一樣好吧……”他本能地吐槽道，然後才在平次的凝視裡縮了縮，低下頭刮了刮甲面，心裡還在叨咕這哪是他想慢就能慢的，不如說這根本不是該論快慢的事情吧！

“不過也好，這下你就跑不掉了，所以正好，先說明一下情況——”平次這樣指揮道，打斷他的卻是另一位高中生偵探的幹咳聲，顯然地在提醒什麼事，于是前者也跟着停了話音，而後隻有衣料摩擦和按鍵音。

剛剛還四處研究地面花紋以逃避對視的林和悠擡頭謹慎地睃了一眼，瞧見的是檢查網絡狀态、數據用量的設置界面。

他迷惑地把目光轉向工藤新一，而後者可疑地遲疑了幾秒才作答。

“在正式的談話之前先确保不會有人旁聽……吧。”

林和悠大驚失色。

事态發展這麼快的嗎？連高中生偵探都已經遭到了組織的威脅卻還隻是被留在這個隻有一個宿管的學校？警察在幹什麼吃點——等等、不至于，伊達哥他們的話才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那就不關組織的事，總不能是日本公安的監視吧。怎麼說呢，有點不好意思，既感同身受又為讓本不該遭遇這些的年輕人牽涉其中而愧疚。

“——雖然不知道你又在想什麼但現在全給我停止。工藤，再看到他這個樣子一定要打斷他才行，放任這家夥胡思亂想的結果就是再怎麼推理也跟不上他的思路，很麻煩。”服部平次歎了口氣，把自己的手機遞向被說得原地哽住的林和悠，“喏，弘樹說不和你說上話就不睡覺。”

……？

他接過手機，猶豫了一秒該用哪句話開頭，最後先說出來的是“感謝來電”，官方得像是接到了客戶的電話。

通訊那頭傳來的細細笑聲和近在面前的男高怪笑重疊在一起，他轉了個方向重新坐好，這才繼續：“弘樹？”

對面的小孩恐怕是在被窩裡打的電話，一句“晚上好”都好像有織物的回聲，有種偷偷摸摸的氛圍。

于是林和悠沒忍住看了眼時間，又問：“現在是幾點？”

“嗯，十點？”

“這是哪個時區？”

澤田弘樹咕哝了兩聲：“也許鬧鐘的定位系統出錯了。”

林和悠看了服部平次一眼，在短暫的對視之後選擇了擱置關于睡眠習慣的讨論——這方面他真的是沒有足夠可靠的立場去規勸，淩晨四點？夜還沒結束太陽還沒升起算什麼熬夜，何況他真的該知道令小孩熬夜的又不是遊戲或者工作之類的，他真得承認這是出于關心而這關心的指向是他這個最不該讓人操心的大人——很難不慚愧。

通訊那頭傳來了小小的哈欠聲，他這才回過神，想了想，換了面對學生永遠不會出錯的話題：“暑假有什麼計劃？”

“唔……有一些暑研項目？其實我更願意研究我自己的課題，DNA追蹤程式之類的。不過導師建議我去體驗一下别的項目，我想我比較傾向LANL的那個項目……相比之下MIT今年的課題不是很吸引我。媽媽有鼓勵我去體驗更有可能接觸同齡者的活動，我還在考慮……”

雖然他原來更期待聽到的是類似遊戲計劃、遊樂園或者類似的小孩子的活動，不過聽弘樹興緻勃勃地談論自己的領域也很不錯，這個腼腆的孩子總是在這種時候話更多一些，這一點上林和悠很理解，雖然他不是很聽得懂裡面的幾個名詞，但還是保持了耐心的禮貌，在對方念到他的名字以确認聊天對象是否還在線時應了一聲，說着“聽起來很厲害”，幾乎能想象出弘樹微笑的表情。

“還有——大概下周？或者下個月，我會去日本哦。”弘樹說着，織物摩擦的聲音傳來，在短暫的停頓之後，他繼續解釋道，“我之前把自己做的遊戲給爸爸看過了，爸爸說他設計的新遊戲也快要完成了，想讓我先試玩看，說不定能給他提意見……我還可以來找你們玩，這次玩遊戲不用擔心網絡延遲了！”

他第一反應是下周或下個月自己未必好自由行動，但誰會真的在這種時候說掃興的話，所以他回答道：“那到時候提前聯系？”

弘樹嗯了一聲，而後是一瞬的沉默，哈氣的聲音又從男生們的嘀咕聲和某隻小鳥終于不滿于無趣而放縱的叫聲的間隙裡溜出來。

“哈哈哈……”弘樹笑出了聲，“聽起來好熱鬧。”他這樣說着，頓了頓又送來了織物的摩擦聲，聽起來像翻了個身，也終于脫去了被窩的回聲，又緊接着半個哈欠，“我想我真的該睡覺了。嗯……晚安？”

“晚安。”林和悠下意識重複了最後這句，然後才補充道，“做個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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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服部平次在接回手機的同時搖頭咋舌，也不說别的話，就隔兩秒看林和悠一眼。後者憑着和這小屁孩多年來的交情，選擇了偏頭回避，随後聽到了嘁的一聲。

他想了想，覺得還是得嚴肅地道個歉，然而頭剛轉回來就看見服部平次舉起手做出阻擋的動作。

“好了，不管你想說什麼都再說，先回答我的問題。”少年偵探這樣說。不知道是與弘樹的這通電話緩沖了什麼，還是别的原因，平次沒有繼續之前的“問詢”氛圍，隻是他接下來有什麼安排。

林和悠看了看小烏鴉，答道：“先吃個晚飯？”

服部平次回郵件的手一頓：“你還沒吃晚飯啊？”

他沒忍住想摸手機确認時間，當然半途才想起來自己正在關機狀态，隻能扭頭看了眼窗外的天——這不是還早得很嗎——遲疑地答道：“還沒有？”

“那糟糕了。”西部偵探以一種大事不妙的沉重語氣回答他，在兩次稍顯做作的歎息之後才慢吞吞地給出回答：“下午的作訓已經結束了，食堂裡現在全是人，什麼都不會有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