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伶這般想着,伸手摸上了閻流星的臉頰。
他借着開解的名堂,假裝不經意地将手心探入他的衣擺,然後悄悄往下。
閻流星雖然醉了,可強大的肌肉記憶還是開始了自動化程序。
用不着思考,閻流星便從高腳椅上站直,反身擡肩,将艾伶摔飛了出去。
新購置的酒櫃剛好接住了将近一米九的艾伶,渾身抖了幾抖,上面的陳年老酒瞬間七零八落。
聽到聲響,文心堯從後廚跑出來,看到的便是斷手斷腳,還渾身灑滿了酒和玻璃碎片的艾伶。
他輕聲歎氣,提前打了烊,将艾伶送去了醫院。
閻流星長這麼大,還沒闖過這麼大的禍,等他完全酒醒了,便準備負責到底。
好不容易兼職攢下的錢,全被填進去做了醫藥費。
因為還要上學,他給艾伶請了護工,然後又留了零花錢,讓艾伶自己多買些好吃的。
按照“劇本”,艾伶要借着這次受傷的機會,對閻流星死纏爛打,想方設法釣到自己手上,然後将他變成自己棋盤上的一顆棋子。
閻流星自然不懂他的計劃,隻覺得這家夥纏人得很。
他沒有這方面的想法,便刻意和艾伶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時刻用行動告訴艾伶,他們隻能是筆直得不能再直的朋友。
在艾伶的這段記憶裡,閻流星的目光純淨如水,笑起來如沐春風,在合适的分寸内,把孤苦無依的他照顧得很好。
他開始共情百裡修遠。換做是他,他也會對梁封起殺心。
閻流星看着眼前這個被記憶美化過的四年前的自己,覺得艾伶對自己戴上了很厚的濾鏡。
他其實并沒有那麼好。他隻是做了自己認為應該做的事。
很快,艾伶從閻流星身上收回了精力,開始着手寫第二個“劇本”。
他打開了朱庇特劇團的官網,仔細拆解上面的招聘啟事。
從公民類别、樣貌身材、學曆背景和能力要求,一項一項,逐一分析。
他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拿起藍色記号筆,在臉上仔細畫上标記:眼角還要再開一點,鼻孔要往内收一收,顴骨太高,下颚線太方,上鏡不夠出色,也得弄一下……
從這一天起,他開始了漫長的整容和演技訓練。
很快,轉機出現了。
第一次面試,艾伶遇到了李思存。
他沒見過他,但他認得他的名字,那個給蔣倩收屍的幫兇。
趁着這次機會,艾伶偷偷藏在了洗手間,待到所有人離開,在李思存進來解手的時候,他将他堵進了工具間。
彈簧小刀抵在李思存的脖子上,艾伶尚有話要問他,不料,李思存先開了口。
“你就是蔣倩的弟弟,對嗎?”
艾伶閉口不答,隻道:“在蔣倩這件事上,你是什麼角色?”
“我?”李思存嗤笑一聲,“走狗,打工的,掮客,中介,還有……受害者家屬?你随便挑一個?”
“……什麼意思?”
“像蔣倩這樣的女孩還有很多很多,在送過去之前,我全都仔細調查過。所以,我很清楚你是誰,柳長生。是嗎,艾伶?”
“……”
“你既然找到了這裡,那我們的目的便是一緻的。”
艾伶收緊手臂,沉聲道:“不要把我和你相提并論!”
“别慌啊,長生。我從未向任何人提起過你,因為我得把這些檔案上沒有的家屬留着,這樣,我才可能在需要的時候擁有同盟。”
“你……你不是他們的走狗嗎?為什麼也會變成受害者家屬?”
李思存垂頭冷笑:“因果輪回,害人終害己呗……長生,做我的盟友吧。我會為你打開朱庇特劇團的大門,而你要幫我完成我的複仇計劃。”
很快,李思存履行了他的承諾,并開始書寫新的計劃。
他給了艾伶一大筆錢,讓他照着百裡修遠的樣子去整容,同時物色和另外三人長相相似的後備演員。
他以公民類别不合适為由,将他們塞進場務組,悄悄作為培養對象,等待時機成熟。
終于,在五十周年春日祭演出籌備的同一時間,李思存遞給了艾伶一個小鐵盒,鐵盒裡放着四支小小的針管和針水。
閻流星認得,這些東西和在歐陽澤宇休息室裡找到的幾乎是一模一樣。
李思存:“這是我從百裡集團内部偷來的。隻需要一針,對方便會像感染了‘死神之鐮’,七竅流血而死。他們将不得不封鎖整個百裡體育場,将所有人困在裡面。到時候,整個普魯托公國都會看向我們!
“隻要将事情鬧得足夠大,報複得足夠張揚,他們就不得不啟動調查,我們的證據才會被重視,我們的命才有可能被保住。
“到時候,我還會給臨終事務局下暗示,讓他們把閻流星安排進來。”
“流星?”艾伶搖頭,“不是說好的嗎?這事和他無關。”
“哼,”李思存神色輕蔑,說,“留個後手而已,你怕什麼?”
“可是……”
“我們隻有這一次機會,成功了我們就有活路,失敗了我們所有人都得死。”
“……”
“艾伶,”李思存的聲音忽然變得柔和,“我不會傷害他的。他是百裡修遠重要的人,我隻是給我們上個保險而已,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用的。即使這樣也不行嗎?”
艾伶用力咬着下嘴唇,過去許久才輕輕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