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栀禮将白桔梗插進玄關花瓶時，聽見客廳傳來瓷碗碎裂的脆響。

母親壓抑的抽氣聲像根生鏽的銀針，精準刺入她後頸的舊傷——那是高考填報志願時争執留下的病。

"快三十歲了還不結婚，你是要我在同學會變成笑話嗎？"父親的聲音混着黃酒氣息漫過來。

“我才27，怎麼就快三十了。”

檀木古架在顫抖，那些象征她人生裡程碑的獎杯正在玻璃櫃裡投下扭曲的倒影。

她蹲身收拾滿地瓷片，發現摔碎的是那套龍鳳呈祥的喜碗。去年除夕母親從城隍廟請回來時，她分明看見收據上印着"孤品古董"的字樣。

青花碎片在她掌心拼出半個囍字，像某種殘缺的隐喻。

“張阿姨介紹的王處長...”

“他有三個前妻。”宋栀禮用酒精棉擦拭指腹血珠，牆上的投影儀正在播放《愛在黎明破曉前》。

江疏影飾演的不婚主義者被親戚圍剿的畫面，與此刻場景完美重疊。

母親突然按住心口跌坐在藤椅上，硝酸甘油片的氣味在空氣中炸開。

宋栀禮看見藥瓶生産日期是三天前，瓶身還帶着藥房小票的折痕。

這個月第三次了，那些被刻意制造的心髒病發作時刻，比恒生指數的波動還要規律。

深夜兩點十七分，宋栀禮蜷在辦公室的折疊床上刷手機。

微博的私信裡，又是何一發來的節日祝福：土豆立春快樂。

土豆是她微博的ID，平時除了公司的工作外她還會在網上發一些她畫的插畫，已經積攢了不少粉絲。

相親對象第十二次發來露骨短信，她拉黑的動作驚醒了睡在旁邊的流浪貓。

這隻流浪貓是公司收養的，平日裡總在公司轉悠。

結婚論壇的帖子跳出來時，窗外的巷城正下着今年的第一場冰雨。

樓主曬出的假的結婚證在閃光燈下泛着塑料質感，配文卻讓她手指發顫：“我們互為盔甲，對抗全世界的長矛”。

鼠标滾輪卡在某個回帖處：“就當給自己買份養老保險，等父母百年後再離婚”。

顯示器的藍光映着她疲憊的臉，年會上喝剩的香槟在胃裡翻湧成海。

她忽然想起上周末在浮安寺求的簽——“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當時她在想，這是不是證明她這輩子注定一個人。

當第一縷晨光切開江上的濃霧，宋栀禮在OA系統提交了年假申請。

電腦屏保跳轉為十七歲的自己在頂樓拍的膠片照，那道生鏽的鐵門背後，飄來若有若無的栀子花香。

某家火鍋店，宋栀禮和她第一個正在接觸的相親對象面對面而坐。

火鍋的熱氣在兩人之間蒸騰，可宋栀禮卻覺得周身寒意陣陣。

相親對象一邊用筷子在鍋裡随意攪和，一邊漫不經心地開口：“既然是拼婚，有些事咱得提前說清楚。以後家裡的家務都得你做，我可不會碰那些。”

“你想想，我在外面工作多辛苦，回到家就得舒舒服服的。”

宋栀禮皺了皺眉，還沒等她反駁，對方又接着說：“還有，逢年過節去你家可以，但待的時間不能超過一天，我可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那些沒意義的親戚應酬上。而且，去我家的時候，你得把我爸媽伺候得妥妥帖帖，他們說什麼你都得聽着，别給我惹麻煩。”

宋栀禮冷笑一聲，剛要說話，這人又變本加厲：“以後生了孩子，你自己帶，我可沒功夫。孩子還得跟我姓，這是最基本的。還有，我的工資我自己管，你的工資用來負擔家裡所有開銷，畢竟你嫁過來，就該以家庭為重。”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宋栀禮“啪”地一聲将筷子拍在桌上，站起身來，雙眼冒火地怒怼道：“你是不是活在大清？還把女人當免費保姆和生育機器呢！你以為自己是誰？你說的這些，哪一點是平等的婚姻該有的？”

“還有，家務是兩個人的事，憑什麼都得我做？去誰家過年過節也得商量着來，憑什麼我家就得被你嫌棄？生孩子？你連基本的責任都不想擔就别想着要孩子。至于工資，憑什麼我的就得養家，你的就自己花？你這不是找結婚對象，你是找個冤大頭！我看你還是别做夢了，自己過一輩子吧，就你這樣，誰跟你結婚誰倒黴！”

宋栀禮巴拉巴拉說了一堆，給普信男都說愣了，片刻後，男人道：“你一個女人本來就應該在家相夫教子。”

宋栀禮冷笑了聲，毫不猶豫把杯裡的水潑在了男人臉上，“真是醜人多作怪！”

她頭也不回地走火鍋店，這年頭是沒有正常人了嗎？還是說老天爺在懲罰她沒有堅守自己的本心？

二十歲的她曾許下豪言壯志，這輩子都不會結婚，而二十七的她為了尋找結婚對象不僅要和奇葩交流，還要浪費自己的年假！

“禮禮，今天見面怎麼樣？”電話那頭傳來程幸的聲音，程幸也是宋栀禮的閨蜜。

“别提了，遇到一個奇葩，你說我是不是和結婚這個東西犯沖啊！”宋栀禮越想越生氣，“白浪費我的年假！”

“禮禮，你真想結婚啊……”

宋栀禮輕歎了口氣，“我不想，但沒有辦法……”

“禮禮，我看網上最近挺流行拼婚的。兩個人都是不想結婚，但又不得不應付家裡，就會搭夥過日子，在必要時候應付一下雙方父母。”

拼婚？聽上去是個不錯的主意，可……

“我上哪去找拼婚對象啊。”

“禮禮，我給你介紹個，絕對靠譜！”

宋栀禮有些狐疑，“真的假的。”

“信我就對了，明天下午六點，在miss咖啡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