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宋栀禮還是來了,這一次她做好了準備,她準備好了一套說辭。
比如:
我們不需要領結婚證,也不需要住在一起,隻需要在必要的時候應對一下雙方父母。
我們之間不會産生感情,不過如果有需要,我可以給你錢。
暮色像滴在宣紙上的松煙墨,将咖啡館的落地窗洇成琥珀色。
宋栀禮第六次調整珍珠耳釘時,玻璃幕牆外亮起了第一盞街燈。
她擡腕看了眼時間,五點半,還有半個小時。
她今天臨時又約了人在這兒附近,分别後便在這兒咖啡廳等着了,并不是她着急。
黃銅門鈴響起的刹那,她正用銀匙攪動早已冷透的拿鐵。奶油拉花上的天鵝脖頸斷裂下沉,倒影裡漫過一片古龍香水氣息的衣角。
“抱歉,久等。”
低沉的聲線驚醒了沉睡在她手機殼夾層的栀子花瓣書簽。
宋栀禮擡頭時,十七歲的蟬鳴突然在耳膜炸響。
是陸知行!
他落座帶起的氣流掀開協議扉頁,宋栀禮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試圖阻止記憶裡那些美好的複蘇。
“好久不見。”陸知行含笑看向宋栀禮。
落地窗忽然變成老式膠片機的取景框。二十八歲的陸知行身後,十七歲的少年正倚在生鏽鐵門邊,校服口袋裡露出半截白色耳機線。
兩個時空的聲線在咖啡機蒸汽聲中交織——
“吃草莓蛋糕嗎?”
“宋栀禮,要聽《晴天》嗎?”
宋栀禮有一瞬間的恍惚,手中的銀勺撞上杯壁,十七歲那年天台的夏風忽然灌進了咖啡廳,惹的她渾身一顫。
蟬鳴聲中,周傑倫的《晴天》在空氣裡流淌。
“聽說你要拼婚。”陸知行一雙好看的桃花眼直直看向宋栀禮,宋栀禮扯了扯嘴角。
“我爸媽希望我結婚。”
“那你呢?你想結婚嗎?”
宋栀禮的目光飄向窗外,暮色愈發深沉,街燈的光暈在夜色裡暈染開來,像是一團團模糊的夢。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杯沿摩挲,沉默許久,才緩緩開口:“我不知道。”
不是宋栀禮敷衍,而是她真的不知道,她無法想象和一個人相處到永遠是什麼樣子。
“宋栀禮。”這是這次見面他第一次完整喚她名字,聲音還是一樣的好聽,“要結婚嗎?”
晚風恰在此時翻過協議末頁,她看見簽名欄早已落着遒勁的“陸知行“。
墨迹邊緣的洇痕顯示,這個名字在紙上等待了至少十四個小時,像精心策劃的偶遇裡提前溫好的茶。
“為什麼是我?而且,你也需要拼婚嗎?”
宋栀禮不解,陸知行這樣優秀的人也會找不到女朋友嗎?
“宋栀禮。”
“嗯?”宋栀禮擡眸,剛好跌進陸知行的眼中。
她看到陸知行眼裡緊張的自己,曾幾何時陸知行也總是宋栀禮宋栀禮的叫自己的名字。
她還曾與陸知行抱怨過,為什麼總是喜歡連名帶姓的叫自己,顯得兩人很不熟一樣。可每次陸知行隻是朝她笑笑,依舊還是叫她宋栀禮。
“因為隻能是禮禮,因為禮禮。”
宋栀禮聽到這句話,心髒猛地一縮,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十七歲的那個夏天,蟬鳴陣陣,他們并肩坐在學校的天台上,落日的餘晖灑在兩人身上,勾勒出青春的輪廓。
“喂!陸知行!下次見面能不能叫我禮禮啊。”
“宋栀禮不好聽嗎?”
“也不是不好聽,就是感覺你叫我禮禮會很好聽。”宋栀禮朝陸知行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陸知行移開目光,輕咳一聲道:“下次再說!”
“陸知行,你叫嘛,你叫我禮禮我就什麼都答應你。”
“所以,結婚嗎?禮禮。”
“是結婚,不是拼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