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素與盧钰蓉絮絮叨叨地聊着家常，中間交雜着鈞師儀時不時的追問。

這些秦硯早已知曉的故事發展，在這樣祥和融洽的氛圍下再次出現，他竟絲毫不覺枯燥。

他落後衆人幾步，偏頭細細打量着這座府邸。

院内引水沒過假山山腳，院牆是青磚藍瓦，典型的江城建築風格。

恍惚間，秦硯似乎看到了徐素穿過這片花園，奔向正廳。

年幼的、不愁吃穿、健壯得像頭小牛一般的徐素，他并不熟悉的模樣。

這一路走得渾渾噩噩，直至這一刻，秦硯才猛然意識到。

眼下他所站的位置，這處建築，這座城，是徐素從小生活的地方，她在這裡出生，在這裡長大，又在這裡開始任務。

是因為傳送途中的失誤，徐素結結實實生活了九年的地方。

随後她遇上了燕尋機，去了遇松山，又是八年……

這個任務耗了她太長太長的時間，沒有任務指引的那些年裡，她會想什麼？

會不會埋怨系統太不靠譜？會不會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會不會擔心，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思緒沉浮間，秦硯停下了腳步，看着涓涓流動的水面。

那處被照得很亮，光斑在其上碎成一大片，像碎玻璃。

現在徐素應當是不會再擔心了。

任務發展至此，需要他們幹涉的劇情已經過去大半。

徐素和傅序的關系，早已順利發展成了可以互相信任的夥伴，或許比預期的還要親近些。

秦硯垂眼，睫毛往下壓了壓，蓋住了眼中晦暗不明的情緒。

暮色漸濃，今日最後的光照漏到回廊邊的紅柱上，陰影将秦硯納入其中。

他站在沒有光亮的位置，像是一抹即将消散的孤魂。

接下來最關鍵的任務，就是在恰當的時機，阻止傅序成魔，到那時，任務便完成了。

在這之後……任務完成之後……

他們這些人會怎樣？小世界會怎樣？他和徐素……會怎樣……

徐素身為A級執行者，圓滿完成了A級任務……哦，還有可能是S級任務。

秦硯調出任務數據看了眼，那項概率已經升到了10%了。

不算高的數值，但不是沒有。

不過不管任務是否升級，在極其不利的開局下。

還能不出錯地完成任務，徐素就一定會得到她滿意的獎勵，甚至會直接升為S級執行者。

她會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那麼他呢？

秦硯伸出手，白得近乎非人的手背上，是清晰的血管。

它們安靜地為這具身體輸送血液，将他僞裝成常人的模樣。

系統能擁有人形是偶發事件，隻有小的不能再小的概率，遠遠低于10%。

也就是說，任務結束後，他就會被打回原形。

再次成為一團虛無的數據，一刻不停地進入一個又一個小世界。

會有新的數據，覆蓋掉這個小世界裡的一切，覆蓋掉他短暫擁有人形的記憶。

又要變回豢養在栅欄之中的牲畜，不管往哪個方向走，都被圈在固定的框架之中，隻待耗盡自身的全部價值，才會再次被人看見。

可能之後會迎來更新疊代，但可能性更大的結局是……被最新版本的S級系統替代。

他會降到A級、B級、C級……直至退無可退，最後作為内存垃圾被除去。

運氣差的話，這是他最後一次和徐素合作了。

秦硯視線對焦到地面，青石磚規規矩矩地待在屬于自己的位置，恪盡職守。

停留在他指尖的光亮廖漸暗，光與影之間的界限越來越淡，徒留一片空無。

“秦硯，你發什麼呆呀，快來，馬上要開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