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新雨想了想:“還是我自己問吧。”
白若水擔憂地看向她,知道她是把姚北望放在心上,才願意如此纡尊降貴地去找胡岚,光是想想就讓人覺得心疼。
事不遲疑,崔新雨當即站起身:“她在哪?”
白若水對胡岚的行蹤了如指掌,眼眸彎彎,好似月牙:“這會兒啊……恐怕正跟高陽他們玩遊戲呢~”
崔新雨心口一沉,知道這個遊戲絕對不是什麼好玩的,但在白若水面前,也隻能不耐煩地皺了皺眉,轉身離開。
胡岚的後腦勺撞在儲物櫃上時,最先漫上來的是鐵鏽味。不是血,是梅雨季在金屬接縫處滋生的氧化層,正随着劇烈震動簌簌落在她肩頭。她的大腦一片眩暈,四肢卻軟弱無力,隻能如同待宰的羔羊般任人擺布。
漂白水混合着青苔的腥氣突然灌進鼻腔,拖把間潮濕的陰影裡,有人把她的臉按進蓄滿髒水的紅色塑料桶。透過晃動的水面,她看見那群人嬉笑着圍着她,仿佛在看一場有趣的表演。
紅色塑料桶壁的裂痕在胡岚瞳孔裡扭曲成血管形狀,漂白水刺痛感從鼻腔直刺腦髓。髒水裡懸浮的頭發絲纏住她下眼睫,随掙紮力度編織成灰白色的網。
她覺得自己要死了……
“你們無聊嗎?把她拖出來,我要問幾句話。”
就在這時,熟悉的聲音響起,強烈的拉扯感從頭皮傳來,她終于擺脫了水的包圍,回來了新鮮空氣所在的地方。
是崔新雨……
崔新雨挑眉看向始作俑者高陽,态度依舊透出高高在上的傲慢。豔麗的紅唇一挑,說出來的話毫不客氣。
“你們可以離開了。”
高陽眯起眼睛,對她的态度略顯不滿。但憑借崔新雨此時的地位,與她正面對抗顯然是不理智的。
他跳下窗台,一邊嚼着泡泡糖,一邊從她身邊走過:“你最好永遠這麼得意……”
随着房門緊閉,喧嚣離去,偌大的體育室才終于恢複平靜。
胡岚渾身濕透,衣服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她瘦削的輪廓。髒水順着她的發梢滴落,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砸在地上。
她的臉色蒼白,嘴唇微微發紫,眼神有些渙散,似乎還沒從剛才的絕望中回過神來,整個人像一隻被暴雨打濕的鳥兒。
崔新雨抿緊薄唇,拿過櫃子裡的浴巾扔在她的身上。
“我有些問題要問你。”
胡岚望着崔新雨,眼中閃爍着難以言喻的感激之情。她的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時說不出話來,隻是微微張了張嘴,卻又閉上。手指緊緊攥住濕漉漉的衣角,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片刻後,她終于低聲開口,聲音有些顫抖,卻帶着真摯的情感:“謝謝你……”
話未說完,她的眼眶已經微微泛紅,淚水在眼底打轉,仿佛随時會奪眶而出。不論經曆過多少欺辱,這些疼痛都會像烙印一樣不斷燙傷她的皮膚。
崔新雨的心狠狠地顫抖了一下,說到底,她們不過是同樣的可憐人吧。
她移開眼神,面色不動,語帶諷刺地說:“真是蠢貨,不會是覺得我在幫你吧?算了,懶得跟你廢話,我隻想知道你到底是怎麼惹怒姚少的?”
胡岚将自己裹緊,抱腿坐在地上,顫抖着回憶:“我不知道……我隻記得,那天地上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很滑,我不小心沒有站穩,摔到了後面的茶幾上。茶幾小巧玲珑,根本承受不住我的重量,掀翻在地,上面的東西也掉落了一地。”
“一盆小的辭鏡花,看上去像是手工制作的貓咪陶瓷,一副裝在玻璃框裡的蠟筆畫,還有幾頁琴譜。東西全部都摔碎了,琴譜也濕了。”
崔新雨皺緊眉,聽上去都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但她可以肯定問題就出在其中。
“你可真是笨手笨腳,難怪姚少要懲罰你!”
胡岚擡起眼眸,哀切地看着她。她不知道問題究竟出在哪,也不知道該如何結束這場痛苦。
“我不知道,他看起來沒什麼反應,卻直接把我攆了出去。”
崔新雨明白,姚北望這個人心思深沉,喜怒不形于色,越是憤怒,恐怕越會隐藏自己的情緒,胡岚看不出很正常。
她緩緩地呼出一口氣,看着眼前宛如落水小狗般的女孩,心中沉甸甸的。
因為她知道,這對胡岚來說隻是剛開始而已。
她蹲下來,不顧幹淨整潔的衣裙拖拉在髒水中,用手指擡起少女冰冷蒼白的臉,定定地看入她的眼眸深處。
“既然要懲罰,就由我親自懲罰好了。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狗,懂嗎?”
胡岚抿緊蒼白的唇點了點頭,一滴眼淚從眼角滾落,滴落在崔新雨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