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麻煩就麻煩在,怎麼打動對方,讓他能告訴她……
崔新雨擰眉思索良久,才緩緩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夜晚。
琴房裡沒有開燈,隻有這清冷的月光,将房間切割成明暗分明的兩個世界。
崔新雨赤足踩在深棕色地闆上,未绾的長發垂落腰際,發梢浸在銀白月華中,如同掬着半泓流動的銀河。褪去琴蓋的小提琴卧在她頸間,琴身流轉的光澤與細碎的月光彼此應和。
當第一縷琴聲漫過琴弓,整間琴房突然活了過來。那些音符不是從琴箱裡湧出的,倒像是從她微微顫動的睫毛間簌簌抖落——像初春解凍的溪流裹挾着碎冰,在夜色裡撞出清泠的顫音。
琴房四壁的鏡面将月光折射成千重浪,她站在光的潮汐中央,如白鳥振翅。某個刹那,高音區的顫音突然撕裂夜幕,她仰起的脖頸繃緊弧線,琥珀色瞳孔裡盛着整個宇宙的星光。
尾音消散時,窗外的山茶花正簌簌落下三片沾着月光的花瓣。當夜風掀起窗簾,她仿若月暈中的精靈,要消散在這明媚月光之中。
許久,她才回過頭,正對上一雙清冷的眼眸。
是周南。
她不知道周南在那裡站了多久,冷光從他的頭頂傾瀉而下,将他側臉的輪廓削成玉山陡峭的棱線,連睫毛垂落的陰影都帶着精确的刻度。夜風柔軟地吹過他的發梢,卻融化不了眉骨投下的那抹冷泉般的淡漠。
“這是你寫的曲子?”
崔新雨搖了搖頭,笑着說:“當然不是,我哪有那本事。”
周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有戳破她的謊言。
她穿着一襲輕盈的白裙,裙擺随着她的步伐輕輕搖曳。裙子的材質柔軟而細膩,貼合着她修長的身形,勾勒出優雅的曲線。月光灑在她的肩頭,白色的布料泛着淡淡的光澤,仿佛為她披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可她笑的時候卻妩媚又張揚,如同一朵盛放的玫瑰,張揚而妩媚,仿佛能點燃周圍的空氣,讓人無法移開視線。她的妩媚并非刻意,而是從骨子裡透出的風情,帶着一種天然的吸引力,既讓人心動,又讓人不敢輕易靠近,一下子沖破了白裙帶來的寡淡聖潔。
“衣服很好看。”
崔新雨一笑,眼瞳透出一絲不以為意:“若水送的,但我不太喜歡。可她偏說我穿這樣會讓姚少喜歡,我真是搞不懂。要說這副做派,胡岚不一直都是,現在也同樣落得如此下場。”
周南眼眸微動,已然知道她此番的用意。刻意的裝扮,刻意的準備,透出幾分心機,卻因為一點都不難看透,并不惹人厭惡。
“胡岚,她毀掉了姚北望十分珍惜的東西。那副畫,是她親手畫的,作為姚北望的生日禮物贈送給他。”
她?她是誰?
火石電光之間,崔新雨想到了一個人——本書的女主角餘清歌。
餘清歌是姚北望的白月光,因為家裡出現變故不得不遠走他國。直到後來她回來,一下子打破了白若水的希冀,讓白若水一點點在嫉妒中沉沒。
可是那個劇情還有好久,她一時并沒有聯系到她的身上……
如果是她,那就不意外了。
崔新雨凝眸看向周南,卻在他充滿懷念的目光中捕捉到了異樣。結合上次在飛艇時他的異樣,她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也許周南的白月光,也是她……
“你喜歡她?”她單刀直入地問。
“你嫉妒她?”
周南毫不客氣地回擊,半點也不願意吃虧。他不喜歡被那雙清亮的眼眸看透,也不想聽她直白的問題。
曾經朦胧的過往被剖開,讓他分外難以适應。
崔新雨挑眉,毫不客氣地承認:“當然,能讓姚少如此看重,我當然不快。但,既然她當初選擇了離開,那就是過去式。我終究會一點點填滿姚少的生活,讓他無法回頭。”
“我更喜歡展望未來,而不是死死抓住過去的事情,那太無聊了。”
周南抿緊唇,心尖仿佛被狠狠撞了一下。如果說他是死水,永遠隻想沉湎于過去,那麼崔新雨就是風,隻會追逐于未來。
那份永遠不會被羁絆的灑脫,像是一陣狂風狠狠席卷于他的世界,将其攪得天翻地覆。
就如同今天這件事,他不應該說的,這種事情上他一向不愛多嘴,可最後他還是說了。他更不應該暴露自己的情緒,因為他深刻地知道,以崔新雨的敏感很快就會嗅出其中的真相,可他還是暴露了。
“可她不會成為過去式,而你隻會輸。”
崔新雨踩着高跟鞋走進她,明媚的眼眸如同一團火,滾落在他的胸口。
“我不會輸,不論如何,也比躲在暗處暗戀強吧。”
周南抿緊唇,不想理會她,轉身就走。
崔新雨見他生氣,趕緊上前幾步抓住他的袖子,讓他停下。她笑着湊過去,好似捧着一抹燦爛星光。
“别生氣嘛,誰讓你說我。謝謝你幫了我,這是我準備的禮物,希望你能喜歡。”
将一個錦盒放進周南的手裡,她後退幾步,笑着擺了擺手,提起裙擺回到了原本的琴房裡。
周南打開盒子,是曲譜。
他低垂眼眸,将盒子合上。崔新雨太單純了,就算知道了真相又如何,她根本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