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之陽擡起袖子聞了聞,沒聞到什麼味兒。來之前,他可是專門洗過澡、換過衣服,沒想到她還是這麼敏銳,連這都聞得出來。
“你不喜歡?”
崔新雨談不上喜歡不喜歡,可一個醉酒的男人遠比正常時候要危險多了。
這一次,她後退了一步,讓兩人之間的距離保持在一米左右,眉眼間透出一股不耐煩地說:“你給我發那些是什麼意思?整天沒事幹,專門找人跟蹤我。怎麼,你是喜歡上我了嗎?”
薛之陽的笑卡在臉上,清冷的月光灑在崔新雨的發頂形成刺目的聖光圈。他後撤半步踩碎了廊檐冰雕的陰影,卻把自己釘進更熾熱的光斑裡——那些從她裙褶漏下的孔雀藍光暈,正順着他的褲擺蜿蜒而上。
在理智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開口反駁,語氣裡透出難以掩飾的諷刺:"喜歡?真是天大的笑話!我隻是覺得看着你想要反抗卻反抗不得的樣子十分有趣。你真的太看得起自己,是最近姚少給你的寵愛,讓你昏了頭嗎?實話告訴你,不論你站得多高,對于我們來說,不過是個玩具……"
他的聲音急切如驟雨,音調微微拔高,顯出一抹不該有的尖銳。
崔新雨定定地看着他,表情始終沒有變化。相反,她原本躁動不安的心,反而因此安定了下來。
她知道,自己賭赢了。
直到薛之陽的話語落定,她才緩緩啟唇:“是嗎?既然是玩具,為什麼會牽扯你這麼多的情緒和精力?如果不是因為我本身,那麼你又透過我在看誰?”
“那個女孩能成為姚少的白月光,那我想,她一定也能成為你的白月光。她對你來說是高不可攀的、不可亵玩的存在,你得不到她,又不甘心,隻能用浪蕩的模樣來掩飾自己。”
“可誰又能想到,你這樣的花花公子才是最專情的那個?後來你看到我被姚少重視,一種扭曲的感情投射在我的身上,讓你欲罷不能。”
“我說的對嗎?”
薛之陽不敢置信地看向她,這樣遙遠的秘密,她怎麼會知道?
随着她的話,原本久遠的回憶如同撥開了迷障,那些無法承認的情感如同潮水般将他包裹。
“你……怎麼會知道?”
崔新雨勾了勾嘴唇:“上次胡岚打碎的東西就是她的吧,也不怪姚少發那麼大的火。原本我還不确定你是不是也對她有感情,現在看來,我的猜測沒錯。薛之陽,陰溝裡的老鼠,可真是太難看了。”
薛之陽的耳膜突突鼓脹,喉間腥甜漫上來,嗤笑着扯松領帶,卻感覺喉間傳來令人窒息的痛楚。
"崔小姐的妄想症該治治了。"
感應燈熄滅又亮起,将他瞳孔裡翻湧的暴戾照得雪亮。
崔新雨不置可否,隻是淡漠地看着他轉身離去。許久,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才緩緩扶着柱子坐在水邊長椅上。
她沒有發現的是,就在不遠處的山坡之上,一雙眼眸始終盯着這場鬧劇。
是周南。
最近,周南一直在關注着薛之陽。今天晚上,也第一時間接到了他行動異常的報告。他正好沒事,幹脆來看看究竟是什麼人什麼事能讓他放下最愛的派對。
不出意外,他看到了崔新雨。
即使離得很遠,他也能清晰地看出薛之陽動了欲念。他如同獵物般一步步地逼近,恨不得将崔新雨吞吃入腹。
這樣的局面,讓周南皺緊眉頭。他知道,即使崔新雨強勢潑辣,也隻是一層紙老虎,根本無法與薛之陽正面對抗。
他必須去阻止。
可不是現在,因為薛之陽還沒有出格的動作,就算他出現,他也可以矢口否認。
他隻能等待。
他本以為崔新雨在薛之陽的強攻下會步步後退,可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沒有。
兩人不知道說了什麼,崔新雨臉色一變,後退了一步。
這讓周南感覺到非同尋常,畢竟能讓原本鎮定的崔新雨改變神色,恐怕是感受到了威脅。
他的手指不自覺地捏緊,朝山下走去。
他必須在事态變得更糟前,把一切控制住。
可很快,事情愈發焦灼。崔新雨不知道說了什麼,竟引得薛之陽臉色大變。可她反而不僅沒有畏懼,反而一步步地逼近,直到兩人的距離變得膠着。
她就那樣看着薛之陽,眼瞳裡劃過尖銳的鋒利。
薛之陽居然落荒而逃了?!
雖然他表現得十分強勢,甚至顯出幾分冷漠無情,但了解他的周南卻能看出來,他已是頹勢。
他停下了腳步,雖說這種結局有些出乎意料,但已經是自己想要的結果,所以也沒必要過多幹涉了。
可下一秒,他卻看到崔新雨虛弱地靠在柱子上,眼神低垂地看着水面,湖綠色絲綢裙擺像一汪融化的翡翠,順着她顫抖的膝頭流淌。
月光斜切而入,将她蒼白的側臉分割成明暗兩半,暗處睫毛投下的陰影正被冷汗浸透。
她其實很害怕,剛才的一切不過都是僞裝。
周南心口一動,感覺自己仿若數字組成的情感河流,仿佛被投入了一顆不和諧的小石子,出現了不知會通往何處的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