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坐起身,花琅隻覺渾身骨頭仿佛被剔出來又重安進去一般,不自在極了。
“到早飯了嗎?”
花琅下意識詢問室友,又在看到合攏的淡白床帳時,後知後覺自己現在已經穿書了。
“诶,我好像聽到了小師叔的聲音,”殿外傳來腳步聲,“小師叔,您醒了嗎?”
花琅有氣無力應聲,問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快戌時了。”
“戌時!?”
花琅徹底醒了,匆忙套上外衣趴在書案上推窗一看。
窗外天色昏沉,兩小弟子提着燈籠,暖黃燭火引來零星撲蛾,遠處傳來振翅聲,數隻白鶴正慢條斯理地梳理着翅膀。
這群白鶴白日都在頃竹峰寒溪裡叼魚吃,到了傍晚才飛回岐淨峰,花琅平日裡用完晚膳,回來途中都會碰到它們。
所以,她……一覺睡到了這個點!?
花琅略做洗漱便禦器匆匆趕往外門,借着月色推開門時,心中咯噔一下。
果然。
食堂已經關門了。
月光下,食堂不複白日熱鬧,寂靜的堂前隻餘花琅一人。花琅透過門縫一看,閉門陣法巍然不動,極為繁複龐大,花琅仰着脖子也隻能窺見一角。
?
有必要在食堂設置這麼複雜的陣法嗎?
竊取晚飯計劃徹底失敗。
好懷念二十一世紀的外賣。花琅神色扭曲,恨不得現在就做完主線回家。
正憤憤不平時,一團絨毛擦過下巴,烏黑團子從花琅衣襟蹦出,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昨日花琅一番折騰,成功地找到了隐藏在毛茸茸下兩顆綠豆大的黑眼珠子,又經過她獨到的藝術修剪,現在終于可以分辨出影妖的正反面了。
“等等,煤塊,你去哪?!”
黑團子像是發現了什麼一樣,果斷地飄走,它行動時緊貼長滿枯短雜草的地面,時不時在陰影中穿梭,速度快得花琅幾乎追不上。
好在身上還浸着花琅的靈氣,猶如一道長長的遛狗繩一般,讓花琅不至于丢了它的蹤迹。
花琅跟着靈氣蹤迹,追得好不辛苦,完全沒心思去祭奠自己的晚飯了。
一路伴着001“溜妖為什麼不牽好繩”的尖叫,不知跟着爬到了哪個山頭,花琅才終于追到煤塊。
花琅提起煤塊,正要批評教育一番,就聽見一道極為刻薄油膩的男音響起,
“喲,還讓我滾開?你知道我是誰嗎。”
“臭小子,你就算是有再好的資質,那也要半年後才能參加内門考核,你打聽打聽,在這期間,哪個新入門的弟子不得仰息于小爺我。更别提,你小子連外門都不一定進得了,少給小爺拿喬!”
花琅被迫聽了一段牆角,這似乎是在……強搶民女?
好經典的橋段,花琅立馬腦補了一段眼瞎炮灰色心大起,柔弱女子淚眼闌珊,傲天主角閃亮登場的戲。
牆内,一道冷淡的聲音響起,這人似乎完全沒有被激怒一般,語氣平緩至極,隻是内容不大禮貌,
“再說一次,滾開。你擋到我了。”
“噗,咳咳咳。”
花琅捂住嘴,男的?
……這,這劇本是不是不太對。
“誰在外面,敢聽小爺我的牆角?”
花琅大驚,沒有什麼比聽牆角還被逮到更令人尴尬的了,恨不得現在就鑽進牆角躲起來。
她堂堂小師叔,在這裡聽一個男人強取豪奪另一個男人的戲碼,成何體統!
花琅靈氣傍身,走大路逃跑也必定不會被發現,正要調動靈氣時,手裡依舊沒牽繩的煤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借助月色下深墨色的陰影,鑽進了花琅一直想鑽的牆角,進了院。
花琅:……
硬着頭皮,緩步踏進院子,花琅故作正義地曆聲喝止:
“放開他!”
她臉上絲毫不見聽牆角的心虛,在看清院内二人時,心中大呼救命!
這是誰,這不是男主嗎?!
你一個炮灰,調戲男主,沒搞錯吧?!
還有男主,你不把炮灰打得滿地找牙,抱着被子枕頭站在這裡是在幹嘛!
熔燈照亮的院内,謝寒驚左手枕頭右手薄被,雖冷着臉,但初見那種冰雪般的疏離感仍淡去不少,艱難抱着青萊統一發放的小粉花系列床上五件套的他,此刻倒是罕見地帶了幾分少年薄弱感。
另一人身形雖瘦,但比起哪怕抱着一堆東西的謝寒驚來說,體态都略顯猥瑣。神色更是在看見花琅的那一刻,從驚愕絲滑地轉向了油膩。
花琅注意到了他脖頸上一顆嬰兒拳頭大的黑色胎記,再加之這個好色成瘾的模樣……這人,居然是原書中,後期那個欺淩燕容的炮灰!
潘煜目光垂涎地緊盯着花琅的臉。早知道這批新弟子中有這麼好看的女人,他哪裡還會跟在這男的身後,今晚他定要拿下這個美人。
花琅見潘煜神色,又低頭看了看,今日她随手撈來穿上的是一件織青色滿褶裙,瞬間明白了。
這老色鬼把她也當做了新來的弟子。
果然,潘煜自認倜傥實則猥瑣地一笑,露出上下各四總計八顆黃漬漬的牙齒。
“這位師妹定是誤會了什麼,在下乃外門排行第三的潘煜,師妹亦可喚我潘師兄,方才不過是想指點一番這位師弟罷了。”
又迫不及待地接着道,“天色已黑,最近外門也不太平,師妹住在哪邊,不如讓師兄我送師妹一趟。”
“撲——”
謝寒驚的被褥掉在了地上。
花琅眼尖,看見了他指尖明滅的梵文,這是天狐一族的法術,原文中卻并沒有提到有何用處。
謝寒驚此刻一副随時就要出手,暴揍潘煜一頓的樣子。
英雄救美劇本終于恢複了正軌,很好……好個屁啊!
被男主救了的女人,隻要不是幼的老的,都會被默認劃入男主後宮,從此跟着男主吃了頓沒下頓随時還被劇情殺。
花琅警鈴大作,誓死不當英雄救美裡的“美”。
于是,花琅腳步一轉,走向潘煜,臉上學着潘煜,标準地露出了三分下流、五分急色。
“早聞潘師兄大名,果然百聞不如一見啊~”
說罷,花琅向他眨眨眼睛權當媚眼。
向來隻有他調戲别人,沒想到有一天居然會反過來被調戲,潘煜的神色逐漸由欣喜,到疑惑,最後甚至有了幾分驚恐。
大晚上,熔燈紅猩的燈光下,一個面容清靈的少女,雙目無神還直抽搐,嘴角挂着弧度詭異的笑容,而且,明明是才入門的弟子,卻說着什麼早聞大名……
潘煜大腦飛速運轉,額頭沁出點點冷汗,連眼尾的皺紋都跳了跳。
今早,他拿到的入門名單裡,并沒有能和這個女人對上号的……
她到底是誰?!或者說,她到底是不是人?!
潘煜想到了入門試煉中的那隻魅妖,雞皮疙瘩瞬間爬滿了他的背。
隻見緩緩靠近他的女人忽然擡起了手,袖袍下,卻并非是人手!
隻有一片漆黑,猶如深淵一般可怖!
就在這時,深淵忽然長出了兩顆綠豆大小的眼睛,映着血紅的燈光,盯住了他——
潘煜大叫一聲,連滾帶爬地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