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漆黑中,花琅最先感受到的,是放在自己腰上的冰涼手掌。
她側躺睡在床上,四周黑暗寂靜,若不是這隻手,花琅完全沒發覺身後還有一人。
她一截腰都被冷得快要沒了知覺。
花琅打了個哆嗦,懷疑自己是被凍醒的,立馬一把扔開搭在自己身上的手,在黑暗中摸索着被褥。
很快,有誰給她蓋上了被子。
溫度回暖,花琅迷迷糊糊重新閉上眼睛,閉上眼,是與睜眼同樣的黑茫一片……
穿着昨夜醉過去後,沒來得及更換的衣服,花琅坐在床上,一邊按着醒酒後疼痛的頭,一邊回想着昨天晚上做的夢。
她隻記得這沒頭沒尾的一段。
其餘的部分,就像是其它的夢一樣,在醒過來的那一刻,瞬間被她遺忘了。
花琅下了床,視線有片刻的模糊。
下次絕不能和師尊喝酒了,現在的她,就是個實打實的一杯倒。
“小師叔!”澆花的小弟子聽見推門動靜,立馬放下物什望了過來。
花琅靠着門,眯起眼睛,将欲開的團簇花苞、遠處嬉戲的白鶴和天邊豔色的朝霞盡收眼底,晨風吹過,終于清醒了許多。
她伸了個懶腰,道:“早啊阿照,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阿照驅逐着突然鑽進花叢的仙鶴,笑道,“回小師叔,才剛過卯時呢。”
“這麼早?”花琅精神一振。
“是呀,小師叔今晨有什麼安排嗎?”
花琅眨眨眼:“确實想起來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說完,花琅就鑽進屋子,麻利地洗漱了起來。
“小師叔,明日論道會,咱們食堂跟着中州那邊的口味,新做了些甜口餐點,您嘗嘗?”小弟子一邊布早點一邊問道。
花琅此刻正坐在食堂單間裡。
這間單間,還是專為花琅這個愛吃食堂的小師叔設立的。
今日她終于趕了個早,吃上了食堂早飯。
花琅搖了搖頭,她不愛甜口的餐食,“不必了,撤下去吧。”
那小弟子麻溜端走,笑道:“咱們也都嘗不慣這口味,您說這面點撒糖還能理解,這油炸過的面皮,居然裹的是豆餡,還有那齁甜的泥泥果,怎麼可以放在……”
小弟子越說越來勁,花琅聽着卻好奇起來了,道:
“你再端回來,讓我嘗嘗。”
“哎呦師叔,這中州口味古怪,您要是吃不慣,千萬别勉強。”
小弟子取出餐籠裡的早點,又給花琅遞了勺子碗筷。
花琅拿起勺子,舀起甜果泥,嘗了一口,又夾起甜春卷,輕輕一咬。
意外的好吃!
花琅雙眼發光,在小弟子意外的目光中,笑吟吟道,“挺合我口味,留下來吧。”
“是,小師叔。”布完所有早點,小弟子便拿着空餐籠離開了。
花琅将餐點吃得一幹二淨,擦了擦嘴,又預定了明日的早膳,剛踏出單間,就看見食堂裡有一個頗眼熟的背影。
潘煜站在長木桌上,他修為不夠定顔,猴精似的身體搭配上他這張賊眉鼠眼、總是色眯眯的老臉,在一衆年輕力壯的小弟子裡格外矚目。
十幾個總是跟在他身後,妄圖從他那裡撈點好處的弟子正低眉順眼地聽他訓話。
食堂裡其他人都見怪不怪,恨不得将頭埋進碗裡,隻希望這好色的老頭可千萬别瞧上自己。
花琅就聽潘煜那厚膩的嗓門吼道,“我讓你們調查的那個女人,兩日了,你們還跟我說不知道,真是一群蠢豬!”
這一席話下去,本就低着頭的一群人恨不得将頭塞進地縫。
有人弱弱開口道,“老大,新入門弟子裡,真的沒有長這樣的女人啊……”
那人顫抖着手舉起一副畫像。
花琅好奇地探頭望去。
卷軸上,墨迹時而濃重得猶如手滑打倒硯台,時而淺淡得猶如即将斷氣臨終一筆,在如此随心的線條下,畫中人有着兩滴墨随意撇成的眼睛、斷墨後重新續上而顯得坑坑窪窪的圓腦袋……
總而言之,就是一個抽象的火柴人。
花琅抽了抽嘴角,畫成這樣,無論是找誰,都不可能找得到吧!
另一個跟班接着道,“老大,還記得那個姓謝的、長得賊溜帶勁的新弟子嗎,昨晚有人見他回來了,您不是說那女子是在姓謝的院子裡出現的嗎,不如我們去問問那小子?”
新弟子裡,長得好看的又姓謝的人?
謝寒驚?
花琅想到了什麼,重新看向畫軸,仔細地辨認着畫中“人”的特征。
畫布最下面的墨幾乎融在一塊,從筆觸來看,依稀看出畫的是大片的裙褶。
花琅回憶,那一日,她穿得似乎正是滿褶裙。
這坨東西……該不會是她吧?!
“哐。”
潘煜一腳踢翻桌上稀粥,怒氣沖沖道:“那小子回來得正好,今天老子要麼把他辦了,要麼就把那女人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