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停,洗得幹淨的天色也薄薄亮了起來,近村的槐樹滴答滴答垂着晨露,透着泥腥味的空氣沁人肺腑。
花琅剛進村子,沒走幾步,就看見謝寒驚迎面而來。
同樣是出去混了一夜,花琅衣角濺了泥點,鞋邊也蹭了朱砂,而謝寒驚卻衣佩整潔,連發絲都分毫未亂。
沒等花琅指責他,謝寒驚反倒先開口問道,“師尊,您這是出村了嗎?”
“昨夜外面有些吵鬧,睡不着,就出來散散步,”她話頭一轉,暗戳戳反問道,
“對了,我在路上遇到一個人,看背影與你有幾分相似,你昨夜也出去了?”
聞言,謝寒驚微微帶上疑惑,他搖頭道,“昨夜弟子在與王師兄一同挑選秘境入口,并未出門,師尊是什麼時候見到那人的?”
花琅見謝寒驚神情不解,還找出了王水易替他佐證,不像作僞的樣子,她臉上不漏半分想法,道,
“當時天未亮,估計是我認錯了吧。”
她心裡卻是咯噔一下,不是謝寒驚的話,那隻三尾白狐,難道真的是她眼花看錯了?
謝寒驚敏銳察覺到了她的不安,他看着花琅疲倦的臉色,道,“師尊一夜未睡,可是在想羅水莊的事?”
花琅沒說是也沒說不是,隻是幽幽歎了口氣。
謝寒驚見狀,繼續道,“今晨巡查弟子說,羅水莊中的魔息已經徹底消失,魔族借道一事,師尊或許不必再擔心了。”
花琅驚訝地擡起眉頭,“消失了,此事當真?”
謝寒驚點頭道,“确實沒有魔息。”
花琅兩眼一亮,隻要沒有魔族,那青萊就不會滅門,至于羅水莊其它古怪之處,都隻能算小事了!
氣氛頓時輕松不少,二人回了屋,換衣用完早膳後,天就徹底亮了起來。
轉晴的天色一碧如洗,初出的朝陽亮得晃眼。
蒸騰着袅袅霧氣的潮濕地面,印出一串串腳印,衆人有說有笑地出了門,畢竟今日一過,就再也不用待在這鳥不拉屎的破村子裡了。
“馬上就可以去羅垠秘境了,本來還以為沒機會趕上第一批了,多虧了花峰主幫我們,這下,我一定可以搶到種在秘境入口的靈草!”
“是啊是啊,我在其它地方布結界的朋友就沒這麼幸運了,說來,也不知道花峰主那兩個弟子到底是做了什麼,才和我們一起被記了過。”
“噓,那兩人可是外門風雲人物,雖然長得塞神仙,但一個冷得像塊冰,你看,這麼多天,連句話都沒跟我們說過,另外一個更不得了,脾氣古怪,在外門時就得罪過不少人,這兩人一進内門就能被記過,絕不是好惹的貨色!”
“沒這麼誇張吧……”
“你還不信,這次花峰主親自下山,就是為了盯着他們,怕他們倆一怒之下,把我們都殺了!”
那小弟子打了個寒顫,“我忽然不是很想去羅垠秘境了。”
其餘人見他這麼說,都哈哈笑出了聲。
花琅憋笑憋得難受,她擡頭偷偷看了一眼走在一旁,依舊不動如山的謝寒驚,和病歪歪,但仍氣得咬牙的燕容。
嗯……果然完美符合刻闆印象!
一路打趣着,剛走到村口,花琅就袖子一沉,像是有什麼東西挂了上來。
她低頭一看,寬大的袖口邊上,正露着一角黑色的、沒有藏好的絨毛,蓬松的毛尖尖上還挂着小露珠。
——是煤塊回來了。
花琅精神一振,她直接拉過謝寒驚,将袖子裡的煤塊交給他,道:“來,你去秘境時,将它也帶上。”
謝寒驚不解,“師尊不想讓煤塊跟着您嗎?”
“當然不行。”
花琅随口謅個理由,“畢竟羅垠秘境奇緣頗多,機會又難得,跟着你,煤塊若能進個地階,也是一場造化。”
說完,花琅又掏出剩下的儲靈石,放在袋子裡後,一并遞給另一邊的燕容,叮囑道,“機緣天定,切莫逞強,千萬要記得。”
正在氣頭上的燕容被動接過塞進手裡的袋子時,還有些發愣,他茫然片刻後,正要開口。
謝寒驚就率先出聲,打斷了他,“師尊,您不和我們一起去村西了嗎?”
花琅的目光瞬間回到他身上,她搖頭道,“這剩下的結界也用不着我了,你們修完結界後,切勿逗留,抓緊時間趕去羅垠秘境,這一路上,你也要多照顧點你師弟。”
這場分别來得草率簡單,但時間不等人,察覺到挽留無用後,謝寒驚隻能道,“師尊,我很快便會回來,這幾日您好好休息,切勿多思多慮。”
怎麼還念叨起我來了,花琅可有可無地點點頭,好好做你的單人主線,不出任何意外就是對她最好的補品。
目送這一行人離開後,花琅便循着煤塊稀薄的妖力痕迹,往另一邊走去。
草色清淡,稀稀拉拉地鋪在地上,茫茫平原中,妖力在此斷開。
可這裡一片平坦,唯有幾棵搖曳着的槐樹拔地而起,花琅想要尋找的新墳痕迹,則是如滾進泥土的晨露一般蹤迹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