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赤野渡想要的回答。
他非常清楚。
面前的女人非常陌生。
面容陌生,精神力陌生,精神體陌生。
該死的陌生!
但是為什麼又感覺太熟悉了。
這個人簡直太熟悉了。
她的眼神熟悉,她的舉動熟悉,她說話的語調是那麼的熟悉。
赤野渡覺得自己要發瘋,他恨不得撕碎眼前的一切!
她的氣息不是他想的那樣,但是她疏導的方式又忍不住顫抖。
仿佛是深淵的噩夢重現,又像是黎明後的微光,暗藏的希冀猶如柔和的陽光被雲層篩碎,零零碎碎灑下。
赤野渡久違地感受到心髒的疼痛,他不由得緊緊抱着懷中的女人,鼻尖是陌生的味道。
消毒水、泥土與燒毀一切的焦味。
和他記憶裡暖洋洋的安心絲毫不同。
他低下頭,就這樣撞入她的眼裡。
漆黑的眼眸如湖水般平靜,她就這樣靜靜地看着他,就仿佛是在看任何一個最普通的人。
就是這樣的眼神。
赤野渡感覺到了憤怒。
胸口像是再被什麼東西攪成肉泥,恍惚間似乎并沒有人為他疏導,眼前隻剩血腥。
他狠狠地質問她:“你到底是誰?”
“紅雀。”她又再一次敷衍地回答。
紅雀,究竟是名字,還是代号?
無論是什麼,都是那麼陌生。
是她嗎?
是她嗎?
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林想。
赤野渡從來都不相信她真的死了。
戰場那樣殘酷,污染那樣嚴重,她竟然真的敢深入戰場,竟然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就這樣為了其他人去死。
那群該死的狼崽子!
就應該統統下地獄!
赤野渡怨恨自己的無能,怨恨自己還不夠強大。
他都沒有意識到他的手有些顫抖,他陰沉的面容此刻看起來要再來一次屠殺。
就算是被疏導,但那樣可怖的精神威壓殘留還是讓在場的所有人心悸。
但是他懷中的女人卻似乎并不害怕,一個不到S級的向導而已,竟然面對一個随時可以将她精神撕碎的哨兵毫不害怕。
還能用這樣熟悉的眼神看着他。
赤野渡緊咬牙關,死死地、認真地看着她的面容。
細長的眉,小巧的鼻子,微微抿起的唇。
毫不相似的五官。
她說:“我認為我這也算是救了你一命,以你這樣的污染程度,是不一定撐得到回到白塔,能麻煩你先把我放開嗎?”
聽起來恭敬又溫吞的話語,卻不見任何害怕。
赤野渡冷笑了一聲:“一個膽大到敢直接對帝國榮光上将進行疏導的野生向導,你憑什麼認為我不會把你的出現看做是一場陰謀?”
這個名為紅雀的清道夫卻仍然這樣冷靜地看着他,她微微仰起頭,看起來一點都不在意他們之間如此近的距離,鼻尖觸碰到鼻尖,彼此的呼吸交錯。
“今夜是個意外,如果不是你們在這裡大開殺戒不早點離開,我們是不會碰上面的。”
赤野渡定定地看着她,然後沉聲道:“你是林想。”
懷中的女人眼中劃過茫然,随後便是平靜道:“長官,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她微微錯開臉,遠離了他的面容。
“林想是你喜歡的人嗎?”
下一秒,林想差點就被掀翻在地——赤野渡猛然站起來放開了她,她眼疾手快扶着旁邊的牆才沒有摔倒。
果然還是得這一招。
當初赤野渡沒少嫌棄她,被說喜歡恐怕隻覺得是侮辱。
林想摸了摸自己被禁锢得生疼的胳膊。
果不其然,面前的男人眉頭緊皺,眼神要是能殺人,林想恐怕已經被淩遲處死。
男人的胸膛微微起伏,看起來像是氣得不輕。
他的氣息更為陰冷,勾起的唇角帶着殘忍的冷意。
“什麼話都敢說,你倒是大膽,就不怕我殺了你嗎?”
“我們無冤無仇。”林想老實說道,“而且我一個小小的清道夫的命不值錢,請長官放過我吧。”
面無表情地說出求饒的話,赤大人恐怕會更生氣。
赤炬已經重新站了起來,五官敏銳的哨兵自然也聽見了赤大人與清道夫的交談。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清道夫的身上,莫名地,他總感覺無論如何他都做不到做出傷害她的事。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是她精神疏導的副作用嗎?
紅雀在給赤大人精神疏導時,他們看得都很清楚,也感受得很清楚。
盡管沒有狼群、狗群共感那麼緊密和強烈,但是他們同樣感受到了那股安撫的火焰,刺痛,但有用。
赤炬心髒砰砰地跳,他看着同樣覺得陌生又熟悉的女人,隻覺得有些激動,又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