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未看着門内,一個正在伏案工作的女白雲人,一個正在背書的少年白雲人。
她狐疑地看着付冥丘,抿了抿唇,盡量克制内心已然熊熊燃起的八卦之魂:“付哥,你和……喻會長,有個兒子?”
還是這麼大的兒子,得快十歲了吧。
淩未咽下後半句有些冒犯的話,等付冥丘回答。
付冥丘看了淩未一眼,沉默的疲憊的一眼。
他曆經風霜的眼睛,晦暗無光,生機盡失,仿佛随時可能随風而逝。
淩未上一次看見付冥丘這個狀态,還是在劣等人類集中營,水泡眼男想要帶走朔星的時候。
那時,付冥丘像一塊沉默的單薄的石頭,擋在朔星與水泡眼男之間。
現在,付冥丘想一塊正在風化的石頭,生命力正在從他的身體中流走。
“付哥,你還好嗎?”淩未沉聲問。
付冥丘沙啞的聲音幾不可聞:“好,我好,很好。”
他似乎想對淩未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平日裡刻意的松弛與嬉笑早已蕩然無存,隻餘下無法掩飾的悲痛與疲憊。
淩未默了一下:“我去前面繼續找,等一會兒再來和你彙合。”
丁奕昙沉默的跟上淩未,等二人走遠了,他突然開口:“我以為你會問我付前輩發生過什麼事?”
淩未回眸,确定了,丁奕昙不僅是一個骨子裡冷漠、悲觀的人,警惕心還特别強。他似乎也看出了她的性格,試探得明晃晃。
淩未不語。
丁奕昙:“你不問,是因為不關心嗎?”
淩未的目光越過他,落在他身後不遠處一個白雲房間内,微微挑眉。
又是一個熟人。
她沒忍住,微勾唇角:“你的異能應該和水有關吧?”
看似溫和,始終冰涼的流水。
“有句話怎麼說來着,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淩未擡了擡下巴,示意丁奕昙轉身,“不知道,水遇到的不是花,是火的話,會發生什麼變化?”
丁奕昙的背影僵了一刹,沒有再回頭。他的前方,一個白雲人探出窗戶,不滿地朝他喊:“丁奕昙!你再磨磨蹭蹭試試!本小姐要餓死了!”
白竺的聲音,這個亡靈領域真是模仿的惟妙惟肖。
丁奕昙不自覺快走兩步,蓦地停住,轉頭看淩未:“你……”
看得出來他沒心思繼續試探她了,淩未大方擺手:“我自己再往前找找,你去吧,别讓白大小姐久等了。”
丁奕昙垂眸,頓了一下,又迅速轉身,小跑着回去了。
“你到底在磨蹭什麼?你和誰說話這麼戀戀不舍?我看你要不别回來了——唔!”白竺不滿地指着丁奕昙說個不停,被丁奕昙一把捂住嘴,連拖帶抱帶進房間内。
門關上,一秒後,窗戶也關上了,徹底隔絕淩未的視線。
沒有戲看了,淩未可惜地努努嘴,繼續前行。
她又往前走了很遠,可這一條純白長廊似乎根本沒有盡頭,亦不是環形,因為她也沒有回到最初的位置。
這種感覺很奇怪,她在移動,又好像沒有真的移動,前方永遠一成不變,望不到頭。
淩未終于停下來,不再往前走。
她想,這裡也許根本不存在她的“家庭”,她從未有過家人,亡靈領域自然無法虛拟出一個她的“家庭”。
之前預設的可能看到孤兒院的老師和孩子們的情況,沒有出現。說明,這種情況并不符合這個亡靈領域對“家庭”的定義,所以,她找不到才是正常。
想清楚後,淩未當即調頭往回走,找了一間距離其他人最近的空房走進去。
她在空空如也的白雲房内轉了一圈,再回到門口時發現,門口赫然多了一個躺在白雲構成的嬰兒車内的白雲嬰兒。
淩未由此确認了一條該亡靈領域的設定——每個“家庭”,除了自己原有的家人外,嬰兒是标配。
她瞥了一眼自己“家庭”裡的嬰兒的兩個空洞洞的眼睛,許久沒有動作。
她不動,白雲嬰兒就開始動了,淩未看着扭動幅度越來越大的嬰兒,頓感不妙,一個箭步上前,一把堵住了嬰兒的嘴巴。
哭聲沒有傳出,淩未輕輕松了一口氣。
下一秒,她的掌心傳來微微濡濕的觸感。
淩未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