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咵——咵——咵——”

鑰匙互相碰撞的聲音，慢悠悠響起，停頓一瞬，又“嘩啦啦”一陣響。

“吱——”

一扇門打開。

淩未掃了一眼門牌“儲藏室”，推門而入。身後，一串斑駁的血腳印。

儲藏室出人意料的大，以及裝備精良，如同一個小型加工廠，一整套泛着冷光的機器正“嗡鳴”運行着。

機器生産線的盡頭，一個又一個奶瓶被填滿，排列整齊，旁邊就是平時用來運送它們的小推車。

淩未從終點沿着生産線往前走，機器的另一端竟然連在牆上。她屈指，敲了幾下牆面，發現牆後是空的。

難道說，這間儲藏室還别有洞天？淩未沒有看見的生産奶瓶中液體的原料，就在這堵牆的後面？

不止是原料，陳芳儀所說的有人用屍體祭神的痕迹，她也沒有發現，是也一樣在牆後面嗎？

她皺起眉頭，回想了一下這座簡陋孤兒院的布局。

檔案室往前是儲藏室，儲藏室的背面似乎是……回收室？

淩未第一天就跟着付冥丘去到回收室，處理了被打叉的廢棄嬰兒，将他們放入“第一百三十一次實驗失敗品回收間”。第二天又幫着喻知迩一起，将硯朱的屍體放入了“非實驗品回收間”。

她對回收室的觀感并不好。

從名字上就能看出，那裡沒有人的概念，隻有實驗品和非實驗品的區分。人被物化的徹底，廢棄與死亡後，如同垃圾一樣被回收。

回收之後呢？

淩未的指尖觸摸上光滑冰涼的牆面。

按照儲藏室與回收室的空間大小分析，這兩者之間應該沒有空隙再多出一個暗室。也就是說，嬰兒食物生産線的另一端連通了回收室。

忽然，一個念頭在淩未的腦海一閃而過，快得她沒抓住。

再去細想，又發覺大腦時而空白，時而混沌。

淩未終于遲鈍的意識到，她的記憶出問題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淩未擰緊眉頭，在不怎麼清晰、連貫的記憶片段中翻找，到孤兒院的第一天，她遇見的第一個人是喻知迩，然後……

不！不對！

第一天，第一個人……之前呢？她之前的記憶呢？為什麼會是第一天？

強烈的缺失感與危機感猛地襲來，淩未心緒大動，以至于剛剛才發洩過、短暫安撫住的暴欲，驟然洶湧，如勢不可擋的海水，瞬間淹沒她的理智。

淩未額角的青筋突突跳着，腦子裡尖叫一樣的耳鳴，排山倒海。

她忍不住了，也不想再忍，既然腦子不夠用，那就用更直接的方式去尋找答案。

“轟——”

淩未砸出一拳。

薄弱的牆面霎時塌陷，都不需要第二拳。下一秒，濃黑的霧氣從破裂的洞口，朝外洩露。

淩未退後一步，避開黑霧，朝着牆裡看去。

果然，機器的入口就在回收室裡，原料有兩種：黑霧、廢棄嬰兒。

淩未看着正源源不斷朝着機器投入的原料——育嬰室内被留下的嬰兒的食物，是廢棄嬰兒所化。他們被否定被扔掉不夠，竟還要被榨幹最後一滴血肉。

淩未撇開視線，繼續砸牆。

不一會兒，她砸開了“非實驗品回收間”對應的牆，這堵牆内沒有黑霧，裡面的景象清晰地呈現在眼前。

淩未眼皮一跳。

隔間内的屍體并不隻有硯朱、丁奕昙、喻知迩三個，而是至少幾十個，他們全都像沙丁魚罐頭，擠挨在一起。

且硯朱、丁奕昙、喻知迩三人放進去的時候屍體明明是橫陳的狀态，如今，三人卻和其他屍體一樣，被擺成了跪姿，以頭搶地，拜伏于一幅畫前。

那是一隻純白色的破碎的眼睛。

帶着詭異的天真，與邪惡的聖潔。

這就是陳芳儀口中的神明嗎？這就是用屍體獻祭神明的儀式？陳芳儀刻意引導她來到儲藏室的目的就是看到這個？

淩未腦中一痛，幾乎是在看見的一刹那，就對白色眼睛産生了反應，她的腦海中飛速閃過了幾個畫面。

她看見一個如這幅畫一樣立體的碩大的白色眼睛，被供奉在一個高大寬敞的滿是白色的房子正中間。

她看見白色眼睛在動，正緩緩地朝她轉來——

下一秒，一隻黑色的破碎的眼睛浮現，打碎了這一幕畫面。

而後，淩未的大腦停止了空白化進程。

她“看”向那一隻黑色眼睛，發覺它似乎又長大了，她的大腦快要裝不下它。

淩未忍不住想，如果它繼續生長，她會被擠破腦袋嗎？還是直接原地爆炸？

“吱——”

儲藏室的門響了。

淩未回頭，看見了瑟瑟發抖的陳芳儀。

陳芳儀抱着自己滾圓的肚子，恐懼的悲傷的望着淩未，染滿鮮血的指尖顫巍巍擡起，哭道：“竟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