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黎數早早的就醒了。
昨晚檢查的時候,俞大夫順手給她做了幾項基礎檢查,除了失血過多外還有低血糖和輕微脫水,并且囑咐她要卧床多休息,最好去補液治療。
但黎數現在實在是沒有功夫在醫院輸液。
一夜的睡眠沒能緩解那種由内而外的疲憊,吃了點昨晚上開的藥,又在床上靜坐了一會,黎數才起身。
房間裡沒有電腦,也沒有樂器,原主的顯然不多,就連手機上的遊戲都隻有消消樂一個,倒是在一旁的小書桌上發現了不少筆和本子。
原主有寫東西摘抄的習慣,但字體一般,不像是練過書法。
她寫日記,但日記不多,最長隔數個月才有一篇,字迹設從稚嫩到成熟。
黎數在本子上随便寫了個字,發現自己的筆迹和上輩子是一樣的。
她将那張紙翻頁,緊接着,一個女孩的短暫的一生就這麼簡單而又粗糙的被鋪開在了黎數面前。
原主的老家在四川的一個小村子裡,有父母和一個哥哥,對她不算差。
十六歲時,她被一統娛樂的經紀人發現,賺到了第一筆算是不菲的費用,那筆錢她都交給了父母。
從那以後,進娛樂圈的想法在她的心裡紮了根。
看到這裡,不管是将所有錢都交給父母,還是一個沒有背景的漂亮女孩因為來錢快,所以執着的想進娛樂圈,都讓黎數忍不住皺了皺眉。
這圈子沒那麼好混,一統娛樂也并不是什麼正經公司。
女孩逐漸變得自卑敏感,本就沒能成型的三觀在短短兩年沒摧毀殆盡。
日記越到後面寫的越亂,最後甚至變成了漫無目的的塗鴉,充斥着怨恨和對不公的控訴,對社會、對公司、對家庭。
稚嫩帶點倔強的字迹下藏不住一個女孩的希望和野心,但她的能力和現狀無法使她更進一步,日複一日,終于壓垮了這個對世界都還沒有清晰認知的小女孩。
她才剛滿十八歲而已,比自己估算的還要小一些。
黎數放下日記,将其放回原位。
她在一邊的文件夾裡找出了日記裡提到的合同原件。
這是一份流氓合同,自簽訂當天,甲方按月支付乙方五千工資,并培訓乙方技能,為期一年,時間一到自動續約。
解約費用以每年一百萬的數量遞增,且甲方随時可以終止合約。
現在合同已經走了兩年,解約費就高達二百萬。
剛把合同放到一邊,黎數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震了兩下,是一個陌生号碼,等了兩秒,對方沒有挂斷,黎數才接通。
“黎數?”
是一個陌生的女聲,黎數很久沒聽到陌生的人這麼上來第一句就是連名帶姓的喊她,甚至連個‘喂’的前置都沒有。
黎數點頭,想起對面看不到,又應了聲:“我是,請問哪位?”
“我是寰宇娛樂的裘夏。偶然看到了你的試鏡片段,想和你見面聊聊。”
對方說起‘偶然’兩個字時打了個磕巴,黎數也沒在意。
畢竟《秘寶》就是寰宇聯合出品的,她想偶然就能偶然,想必然也能必然。
裘夏是寰宇的合夥人之一——和陸嵬不同,裘夏主要負責藝人的業務區塊,同時也是業内極少數剛剛三十五歲就被譽為‘金牌經紀人’的女強人。
她和原公司合同約滿後,當時是帶着手下大大小小幾十個藝人從原公司走的。
藝人從歌手到演員應有盡有,其中甚至不乏京港的超一線前輩。
這樣的一個人,怎麼會突然來找她?
經紀人圈頂流,有能力、有資源,多少一線流量上趕着都來不及。
因為演技,還是因為年紀?
黎數垂着眼,左手無意識的用拇指在桌子一角輕輕摩擦,這是她思考時的小習慣。
“你在聽嗎?”電話那頭道:“方便的話明天來一趟寰宇總部吧,我想和你見一面。”
不等黎數回話,裘夏繼續說:“當然,還有白玫的合同也需要簽訂,希望明天你可以帶着證件準時到。”
黎數這下沒有拒絕的餘地,略思考了片刻就答應了。
即便不知道裘夏怎麼會找上她,也不管是什麼原因,但白玫這個角色她得拿到手。
電話剛挂斷,一條信息就發了過來。
上面是寰宇大樓總部的地址,位于城區中心,從一統這邊過去不算遠。
黎數将短信收藏保存、以免遺漏,正巧護士打了電話來,提醒她去換藥。
雪還沒有停,天地已經鋪上了一層雪白,道路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打着傘的情侶,天上還有剛升起的日光。
黎數站在樓下,閉着眼,仰起頭任由雪花降落在臉上、又感受着那一丁點涼意融化,片刻後,略勾了勾唇角,上了地鐵,向昨晚的醫院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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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夏看着電話,身上的針織衫被她穿成了圍脖,一副用袖子勒死自己的模樣:“這小丫頭……”
陸嵬頭也不擡,把裘夏剛剛偷偷放在邊緣的棋子拿開,然後丢掉。
裘夏自己補全了剩下的半句話:“怎麼跟你說的不一樣,跟視頻裡表現出來的也不一樣呢?”
事實上陸嵬并沒有跟她說過這個名字同樣叫做‘黎數’的女孩什麼,她丢了幾十個G的視頻,隻留了一句‘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