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轉轉繞了大半個淮城,路過不少客棧,洛軒宸都隻是停留片刻便離開。好在蘇嗣貞也不是很重,背着并沒多吃力。
“這家客棧呢。”洛玄一示意身邊那家天風客棧問道。
洛軒宸緩緩搖頭離開,“天風,也不怕夜間風大把屋頂掀了去。”
“這家?”
“此地靠北方,半夜被陰差惡鬼拖走也不知道。”
……
他已經有些疲憊,見洛軒宸态度依然首鼠兩端,不耐煩地問:“這都大半個淮城了你在找什麼啊?”
“背不動了?”洛軒宸挑眉看向對方,神态無疑是問對方“不行了?”
洛玄一語塞,旋即抓住蘇嗣貞小腿加快腳步。
靠近淮城河道處便是最後一家客棧,往後就是渡口,來往的都是商船和官船,為圖個方便客棧邊安了馬廄養馬,生意還算不錯。
客棧約莫三樓,前兩層修繕分外美觀,也沒有青苔生長,唯獨第三層有些灰暗老舊,外層銅色細流挂在牆面,用了幾塊木闆潦草釘上窗戶。
“忱誠客棧?”洛軒宸念兩遍名字,有些奇怪,但并不影響。“就這個。”
“什麼?”話音未落洛軒宸已經推開客棧門。
内裡異常熱鬧,美酒新釀成香甜氣息萦繞各處,正中心舞台中外來的胡姬舞姿輕盈妩媚。
台下人濃眉大眼,裸露出的肌肉黝黑發亮,滿頭麻花辮紮成一束,樣貌像是異域人士。
櫃台後女店主柳七娘樣貌精緻妖豔,對鏡塗抹烏膏,她雙目似桃花擡眸穿過談笑對酌的客人注意到他們的到來。
她在三人中來回掃視,放下脂粉繞過櫃台笑着向他們而來,步伐中裹挾陣陣銅鈴的輕響。
“喲~這是又來了幾位客人呐,幾位住店還是宴客?我們這裡靠碼頭,來往方便,又有美酒佳肴,卧房舒适,若是這個夠啊……就連上面的胡姬,也能選去屋内給你跳。”柳七娘領幾人在周圍走了一圈,又攤出手搓兩下手指做一個示意。
“住店,三間房,其餘不必,多謝。”洛軒宸避開柳七娘過于熱情的接觸,從袖中取出錦囊,“多少錢。”
“兩個。”她依然笑意盈盈地伸出兩根手指,姿态妖娆道。
“銀子?”
柳七娘眉間緊蹙,頓時拉下臉來,聲音也提高些許:“銀錠!”
洛玄一瞪大了眼,兩個銀錠,搶錢來的吧!“你這價也太高了吧?”
“高?哪裡高了,你看看外邊哪家店能有我這兒好?算你們三位我還便宜了呢!”柳七娘雙手叉腰理直氣壯地回答,她身邊兩名身材高大健碩的人聞聲站了起來,身形竟比洛玄一還高出大半個腦袋。
“你這……!”
洛軒宸拉住他,神色有些不舍地攥緊錦囊,從中取出僅有的兩個銀錠,咬牙道:“成交。”
“早這樣好了嘛~來,這裡請。”柳七娘接過銀錠眉目舒展頓時露出笑容,将手指向小門邊一張桌。
“我名柳七娘,三位先在那裡休息片刻,有事兒叫我便好,我去給幾位挑好些的房間,”她蹲下身子揉了揉蘇嗣貞的腦袋,繼續說:“然後再命人給這位姑娘好生梳洗一番。”
***
柳七娘哼着小曲帶上那兩人抓一把鑰匙走上樓,洛玄一終于把人放下來一路尋找肩膀有些疼痛,太久沒鍛煉确實有所下降。
他閑庭信步般走在這塊角落,這裡的門是緊鎖的,于是伸手往外推開窗戶闆。
“這是,客棧後院?”洛軒宸靠在窗邊,目中所見那是一塊極寬敞的院子,兩側都是上了鎖的客房,盡頭一座和所在客棧差不多高大華美的建築。
這裡似乎很久沒人打理,落灰的牌匾上依稀見得到墨色字迹:青音樓
其下輕紗殘破,落了滿地褪色的紙燈籠在風中苟延殘喘,被刮得四處跑。前方熱鬧,這處阒無一人,盈了滿目的蕭瑟。
蘇嗣貞擡頭露出污穢中尚清明的雙眼,神色怔怔地看向那殘破卻也熟悉的青音樓,似對那裡有着無限回憶,卻見到如今樣子,她輕咬下唇沉默不語,眼中氤氲一層霧霭蒙蒙。
還來不及感歎這裡景色荒蕪便被“哎呀!”一聲怪叫打斷了思緒,兩人同時回頭,隻見柳七娘見他們開了窗匆匆忙忙從二樓跑下來。
“怎麼能讓客人自己開窗呢,多不好!”她捋了一把鬓發将兩人拉開關上窗,神色有些不好意思,“這後院不住人了,因此鎖起來,諸位見諒啊。”
洛玄一反倒有些奇怪,“這,這裡景緻不錯,為何不住人?”
柳七娘将手靠在嘴邊低聲回答,語态嫌棄,“不瞞幾位,這裡原本是住客人的,可是啊,他們都說那裡——鬧鬼。早知就不收這青音樓周邊的地方建客房,每日都有怪事發生,哎喲,邪得很!”
“那,可否通融一下,鬧鬼的地方我可喜歡,可否讓我住在那裡?”洛軒宸聽柳七娘似乎話裡有話心生疑慮,思量許久才問。
柳七娘眉間倒豎,堅決道:“不行,既然住在客棧裡,我得對諸位負責,這地方說不去就不能去!”她頓了頓繼續:
“公子,您還真不怕半夜鬧鬼被找上來麼?那裡住過客房的人有幾十個,沒一個不是半夜被吓到沖進大廳的,您看最裡面的那一間,七天前我去檢查的時候啊,有人死了!官府每逢十五、月底不能運屍身,第二天才來,結果第二天那人就消失了!”
柳七娘還心有餘悸,“不會是變成鬼怪潛伏我那客房裡了吧,咱雖然有幾個身強力壯的鬥士,可也鬥不過那些神靈異鬼的東西呐,所以就做了個道場把這裡鎖起來不讓住了。”
“無妨。”洛玄一指尖撥弄白玉茶杯,茶水微微漾出沾濕手指順着桌角墜落下一連串水珠,在桌上随意地比劃,“我陰氣重,跟它們能打交道。”
洛軒宸眼珠一轉心生計策,跟上話茬笑着說:“是,他還會驅鬼。”他諱莫如深,似乎是提醒柳七娘,重咬着“驅鬼”兩個字。
“嗐,道士我也找了,結果沒一個能鬥得過,還是算了。二位稍後,我先給這姑娘梳洗一番,看這姑娘長相也好看,髒兮兮的可不行。”柳七娘搖了搖頭,說着拉起蘇嗣貞的手向樓上走去。
見兩人上了樓消失在視線所能察覺的範圍裡時,洛玄一才将水漬用手抹幹淨,他笑意沉沉把視線移到洛軒宸身上。
“陣已布好,沒有發現異樣。”
柳七娘似乎看不出來他在桌上畫下的是探查四周潛在惡靈的簡單陣法,隻覺他是無心之舉在桌上胡亂劃拉。
洛軒宸微微颔首,從身邊取出浮梁扔在桌上,羅盤黯淡無光,規規矩矩地走針,沒有反應。“既然不是妖鬼作亂,那便是人為了。”
浮梁對于妖鬼的敏感度在靈器中算是最準确的,幾乎沒有妖鬼能躲得過,同時也因為過于敏感而在足夠強大的妖鬼面前會偶爾錯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