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來說肯定不貴。”哈利聳肩,“我上次聽見他在跟萊姆斯讨論肯辛頓附近的租金,布萊克家好像留下了不少地産……”
我歎氣:“真羨慕啊,靠收房租就能——”
話音未落,疾風掠過,我手中一空。
大笑在風中飄蕩,騎着機車遠去的小混混回頭朝我們做鬼臉。
我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一股氣漲得心口沉悶。
“那裡面有給阿爾伯特買的搪瓷巧克力罐和摩洛哥挂毯!挑了四十分鐘!”我怒火沖天,“飛車黨居然大白天也敢搶劫,還搶到我頭上來——”
我在狂怒中四顧,瞥見街邊停着的半舊摩托,立刻拖着哈利跑過去,一把将他拽上後座。
“……你該不會想追過去吧?!”哈利似乎剛從震驚中稍微回過神來,“這是别人的車!我們——”
我一掌拍下,把頭盔扣到他頭上,自己也戴好頭盔,跨上摩托。
“可是伊萊恩……”
“抱緊!”
我擰動粗心車主留下的鑰匙,點火,左腳咔啦挂擋,旋轉手把,火箭一般蹿了出去。
“慢一點慢一點慢一點——”哈利驚恐的聲音盤旋在耳畔,伴随着路上此起彼伏的喇叭和咒罵,“我們這也算是搶劫吧?被抓了怎麼辦!”
“等追到就把車還回去!”我瞅準車流間的空隙,又加了把油門鑽過去,逼近前面不時回頭大聲發出嘲笑的混混。那人沒戴頭盔,染成粉色的頭發在狂風中飛舞。
“有本事來抓我們啊!”鮮紅色摩托後座上的粉毛青年吐舌頭,“那輛破車不會開着開着就散架吧!”
我右手一擰油門,伏低身子,更猛烈的呼嘯風聲和哈利的驚叫一同鑽進耳朵。
“發動機……不會炸掉吧?!”他緊緊箍住我的腰,灌了滿嘴的風,詞句支離破碎,“我好像……聞到……焦味——”
“别擔心!”我大喊,“你有魔杖!”
紅色摩托也在加速,但路口駛來一排運輸車,堵住了去路。我繼續極速前進,幾次差點撞上摩托車尾,逼得那輛車左搖右擺地變道。
粉毛的叫喊已經從興奮變成了惱怒:“見鬼!你這白癡不懂得拐彎嗎?!要是追尾了我們全得完蛋!”
我嗤笑一聲,油門手把越旋越緊,小腿旁的引擎熱度逼人。
“瘋子!你不要命了?!” 粉毛大罵,聲音裡夾着一絲懼意,“滾開!”
“給他們算了!”哈利喊,“會出事故的!”
眼看馬上就要超過紅色摩托,怎麼能放過機會?
“我要把袋子搶過來嗎?”哈利聽起來像要窒息了,“雖然我一放手應該就會被甩出去——”
嘹亮的警笛劃破喧嚣,逐漸迫近。
“喂,前面的兩輛摩托,靠邊停下。”擴音器中傳來冷漠的女聲,不帶絲毫感情色彩,“你們嚴重超速,違規駕駛,對行人和車輛的安全造成了威脅……”
騎手和粉毛青年神色驚惶,氣急敗壞,更起勁地往前蹿。我加大油門緊追不放。
哈利的聲音中充滿了絕望:“你說……摔死和被拘留哪個更糟?”
警車嗖一聲越過我們和那輛紅摩托,向前沖了幾十碼,一個急刹,橫停在道路中央。
粉毛和騎手齊聲尖叫,堪堪在警車前刹住。
我鎮定地松開油門,旋緊離合,減速刹車。
哈利驚魂未定,正大口喘氣,見到跨出車門的警官時又緊張得放輕了呼吸。
“要不我們先溜?”他附在我耳邊小聲問,“會留下案底嗎?麻瓜警界和魔法部合作不多吧?”
來人剛掐斷對講機那頭的對話,面無表情,視線冷冷掃來,從布滿口袋的熒光馬甲裡掏出黑皮小本子。
“下來。”她沉聲道。
我拍拍哈利還摟在我腰間的手,示意他放開。哈利觸電似的彈了起來,險些仰面掉下去,我拉了他一把,他這才紅着臉爬下車,又差點被自己的腳絆倒。
“小夥子,拿出點違反校規的氣勢來。”我用力拍他後背,“警局而已,怕什麼。”
哈利搖搖頭,耳尖都泛出紅色,沒說話。
警官瞥了我們一眼,對騎手擡擡下巴:“駕照。”
那人手忙腳亂翻出一張小卡片,雙手遞過去。粉毛抱着胳膊站在旁邊翻白眼,手裡還攥着我的袋子。
“乘客沒戴頭盔,而且這輛摩托和準駕車型不符。” 警官頭也不擡,唰唰記下牌照,“罰單先開給你們。”
“他們還搶劫!”我指着粉毛,“那是我們的東西——”
“至于你,一看就沒到法定駕駛年齡。”她擡眼,“行了,四個都跟我去趟局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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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熾燈似乎有點接觸不良,在我們頭頂閃閃爍爍。警官們在文件和人群間來回奔波,每個人都散發出一股煩躁的焦頭爛額氣息。幾個打架的醉鬼剛被警官拖進來,其中一個正躺在過道中央,扯着嗓子哭嚎類似“背叛的氣息”、“我的兄弟們”等等無意義短語。
我一開始還東張西望,試圖從百葉窗的縫隙間窺探一間間辦公室裡的談話,但等得越來越無聊,一歪頭倚在哈利身上,盯着天花闆大聲歎氣。
“為什麼那兩個飛車黨做筆錄要這麼久啊——我們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
“……看來他們犯了不少事兒。”哈利扭頭掃視四周,“我們大概是整個警局最清閑的。”
“不一定,但絕對是最無聊的。”我打哈欠,“阿爾伯特和西裡斯為什麼還沒來?”
半小時後,兩個監護人行色匆忙地趕到警局。
“晚高峰。”阿爾伯特喘着氣解釋,“堵得像卡戎的冥河渡口。”
“沒受傷吧?”西裡斯按住哈利,上下查看,“出什麼事了?”
“從市場出來——飛車黨——”
“不知道誰的摩托車——”
“她唰一下拐彎——”
“就聽見警笛——”
我和哈利你一句我一句描述當時的場景,他倆懷着極大的興趣傾聽,頻頻點頭。
“有我當年的風範。”阿爾伯特欣慰地拍拍我肩膀,“憑你這天賦,拿下區域冠軍沒問題。戴頭盔了嗎?這是最重要的。”
“戴了。”我跟他擊掌。
西裡斯完全放松下來:“我接到電話還以為出什麼大事了呢。放心吧,幾個混淆咒就能搞定……”
“薇拉·馬普爾和詹米·馬普爾!”年輕的圓臉警員喊,“你們的監護人到了嗎?”⑥
“在這裡!”我舉手,對他倆使了個眼色。
“馬普爾?”西裡斯挑眉。
阿爾伯特壓低聲音:“所以是嫌犯兄妹戲碼?我喜歡這個設定……”
“我是約翰·馬普爾,她們的叔叔。”西裡斯已經投入角色,嚴肅地朝來人點頭,“聽說孩子們闖禍了……”
三分鐘後,當我和哈利坐在辦公桌前做筆錄,圓臉警員似乎完全忘了摩托車的事。他叉腰訓了那兩個人好一通,叫他們把東西還給我們。
“沒壞吧?少了什麼沒有?”
我從John Lobb的紙袋裡掏出挂毯和搪瓷罐仔細查看:“應該沒問題。”
那兩人傻了眼,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你就為這麼點破玩意兒追了我們一路?”粉毛指着疊好的挂毯,嚷得青筋暴起,“送我都不要!早知道就換個人搶——”
“你還想着搶!”警員瞪眼,“給我坐下!”
我們踏出警局,晚霞映照下,黃昏的天空一片橘紅。
“那輛摩托怎麼辦?”哈利問,“我們根本不知道那是誰的車。”
“放心,我都會處理好的。”西裡斯眨眨眼,“現在先回家,你們肯定都累了。伊萊恩,再跟我說說剛才你怎麼追上搶匪的……”
“那輛車太舊了,如果騎着你那台鈴木,我五分鐘内就能趕上去……”
鵝掌楸高擎樹枝,繁茂的葉片在頭頂沙沙作響。我們穿過傍晚行人如織的街道,談笑聲中,路燈在身後盞盞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