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過得飛快。

我和哈利幾乎每天都帶着羅恩在倫敦的大街小巷中晃蕩，晚上回到西裡斯的新房子裡寫作業。這棟位于薩裡郡的布萊克新房産裝修成了極簡現代風，玻璃幕牆和利落線條在一衆典雅别緻的房屋間極其顯眼，惹得小區居民們議論紛紛。

七月中旬開始，羅恩就一直住在這裡，每天早晨都和哈利來我家敲門。阿爾伯特則時常跑到西裡斯的車庫去，那裡塞滿了各式跑車和摩托車，兩個人都對引擎發動機之類的東西尤其癡迷，經常騎着兩架大排量摩托，雙雙絕塵而去。

西裡斯還極力鼓動我們學習駕駛摩托車。

“隻要小心注意躲避麻瓜警察就行，我還在摩托車上施了好幾個小咒語，保證安全……”①

“伊萊恩下個禮拜才滿十四歲。”阿爾伯特說，“但問題不大，記得戴頭盔，這是最重要的……這台是前年推出的戴納嗎？看它的鉻鋼鑲輻條車輪……”②

西裡斯快步走過去：“對，這兩天剛收到的，前叉上安裝了十六英寸輪辋，排量将近一千六百……我喜歡它的程度跟喜歡那台本田火刃不相上下……”③

“他倆談起摩托車的樣子就像伍德在談飛天掃把。”羅恩搖搖頭，“要再來一盒冰淇淋嗎？”

艾什利先生說西裡斯對我們太過縱容了，佐證之一是兩台專門放各類甜品的冰櫃，他和赫敏都對我們的牙齒健康表示擔憂，但冰淇淋依舊源源不斷地塞進冰箱和我們的肚皮。佐證之二，西裡斯對闖禍抱有一種奇特的欣賞态度，上次我試揮新球棍，不小心把客廳面向庭院的大落地窗砸得粉碎，他在旁邊撫掌感歎“力道真足”。

“這個年紀需要一點紀律規範。你不想把她們慣壞吧？”艾什利說。

西裡斯不以為然：“這幾個孩子比我們當年可沉穩多了。哈利，如果你在霍格沃茨沒違反一百條以上校規，你爸爸會很失望的。”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用‘沉穩’形容我們。”羅恩說，“要是麥格教授能聽到就好了。”

我們見不着麥格，倒是見到了不少魔法部官員。

壁爐房子的壁爐連通了飛路網，各路人員都會登門拜訪，旋轉的人影浮現在翠綠的火焰中。帕吉和迪斯科一開始被吓得不輕，體育司長盧多·巴格曼第一次來的時候，差點被狂吠的狗攆出屋子。

甚至連巴蒂·克勞奇都在七月初來了一趟，親自通知西裡斯去參加宣判。我們知道那個神情嚴肅的憔悴老頭是克勞奇之後，都不太喜歡他。

但西裡斯本人似乎并不介意。

“……當年情況特殊，剛經過戰争，大家都神經緊張，很多人像我一樣不經審訊就被扔進了阿茲卡班。而且那不是他一個人做的決定，當時威森加摩的大多數席位也支持這種做法，那群老東西向來不怎麼耐心……巴蒂·克勞奇已經因為他兒子入獄的事失去了坐上魔法部長交椅的機會，那些人大概覺得懲罰已經夠重了。這些年克勞奇業績出衆，魔法部很難找到第二個這麼精幹的人來頂替他，況且最近有傳言說他身體不太好，實權已經逐漸轉移給了部下，很快就要退休了。所以他職位不變，實際上沒怎麼受懲戒，不過這幾個月确實吃了點苦頭，參加了多輪檢讨評審。可憐的老家夥，上星期的評審，他虛弱得差點栽進卷宗裡……”

“那魔法部打算怎麼補償你？”赫敏問，“總得給你個交代吧？”

“那些人沒工夫進行崗位調動，正忙着翻出當年的案件再重新審查呢，怕又出現我這樣的冤情。那群記者快把魔法部裡的人生吞活剝了。”西裡斯露出譏諷的微笑，“所以威森加摩提出了——經濟補償。反正那些家族最不缺的就是錢，他們說不定還得感謝我呢，見不得光的資金用于賠款，這可是做了件好事。雖然我現在不缺錢，但金加隆總是多多益善……”

庭審宣判當天，他坐在人滿為患的威森加摩旁聽席裡，臉上就挂着那抹淡淡的譏笑，聽鄧布利多讀出判決。十二年牢獄之災換來的金币簡直是個天文數字，整片旁聽席都倒吸一口氣，而西裡斯眼睛都沒眨，譏诮的微笑從未離開嘴角。

一片沉肅的靜默中，佩特魯由攝魂怪押進收容室。他顯得比幾個月前伏在格蘭芬多塔樓地闆上的男人矮小羸弱得多，瘦脫了相，目光空洞，鐵鍊拖過石頭地面，在漆黑冰冷的大門轟然關閉後，仍然能依稀聽見鍊條叮當作響。

哈利把我的手握得那麼緊，死死盯着吞沒佩特魯身影的那道石門。

“終于結束了。”西裡斯輕聲道，“詹姆和莉莉……”

嘲諷的笑意消失了。那張英俊瘦削的面孔上，釋然和迷惘混雜成某種難以解讀的神情。

、

引擎聲浪漸漸平息。

輪胎與地面摩擦升起的煙霧中，男人大步走出，摘下頭盔，順手把垂到額前的黑發往後一捋，露出俊朗的面孔，黑眼睛閃閃發亮。

“瞧，很簡單。想試試看嗎？你們直接開這架就行。”他笑着向我們招手，“哈利？”

哈利猶豫地打量那台豔綠色的鋼鐵怪獸：“……它看起來，呃，有點沉，如果倒下來……”

“大概五百磅左右吧，特别穩當。我當年第一次騎摩托車就是川崎。”西裡斯深情地撫摸鐵光铮亮的大摩托，“來吧，伊萊恩，你在它手裡絕對安全。”

盧平焦灼不安地站在旁邊。他剛從布萊克家在湖區的某處地産回到倫敦，還拎着一隻軟皮公文包。

“你确定這是個好主意，西裡斯？她父親不會同意的，她還沒成年……”

“不要緊。”黑發男人漫不經心地擺手，“阿爾伯特十五歲就開始騎摩托了，他也覺得孩子們早點學駕駛沒壞處。”

“太危險了，這台車比四個她加起來還沉，這種重型麻瓜交通設備對小巫師來說……”

“相當于麻瓜們在地上跑的火弩/箭，不是嗎？”西裡斯樂呵呵地說，“她飛得很好，駕駛肯定也沒問題，方法都是相通的。”

我決定不告訴他，飛天掃帚在空中相撞的概率應該遠低于交通事故率。畢竟，那台摩托看起來真的酷極了，我一定要騎。

“我還是覺得監護人最好在場……”盧平說，“伊萊恩，你去哪裡？”

我已經撲到車前，興奮地捧住子彈形的銳利車頭來回欣賞。

“風擋和頭燈都可調節高低！”西裡斯大聲介紹，“隻要按一下這裡……”

半小時後，我已經摸清門路，擰着油門手把，在賽車場上呼嘯穿梭，覺得自己正騎着一條小型鋼鐵龍。

“棒極了！”西裡斯用力鼓掌，黑眼睛熠熠閃光，“我就知道你能行！”

盧平右手一半放在兜裡，似乎時刻準備抽出魔杖抛來防護咒：“慢一點！”

“動靜可真夠大的。”羅恩欽佩地說。

我右手放松，左手握緊離合手把，唰啦一聲停在他們面前。

西裡斯似乎對我充滿信心：“試試帶人怎麼樣？拿出點格蘭芬多的勇氣來——”

“我倒是敢帶人，但有人敢坐我的車嗎？”我有點無奈。

“哈利！”西裡斯喊，“你過來，坐在後座感受一下。非常安全，她開得穩極了。而且還有我在旁邊，不會出問題的……”

亞伯顯然非常懷疑：“距離她第一次摸到車把手還不到一小時。”

“天賦這種東西，一分鐘就能看出來！”西裡斯快活地說，“月亮臉，别那麼緊張，有我們在能危險到哪兒去……你也想騎一圈嗎？我說了好多次，你真該試試……”

萊姆斯堅決反對，哈利看起來松了一大口氣。

、

西裡斯經常帶我們出門，他尤其喜歡晴天的公園，總會倚在草坪旁的長椅上看我們給迪斯科抛飛盤。周末晚上，他會領我們去梅費爾區那些明亮雅緻得令人望而生畏的高級餐廳，對侍者們流利念出一大串拗口的外文菜名，然後笑眯眯看着我們把盤子一掃而空。

陽光和正常的飲食顯然對西裡斯大有裨益，阿茲卡班帶來的消瘦和憔悴逐漸消退蹤迹，他的相貌恢複了許多，略顯沉郁的英俊面孔，散漫随性卻優雅的舉止，把他随便塞進一家薩維爾街的店面都可以充當模特，走到哪條街都會引來路人頻頻回頭。③

“剛才那個人不會認出他了吧？”赫敏不安地小聲說，“雖然通緝令已經全面撤銷，但假如有人報警……”

“沒事的，她多半隻是想要個簽名。” 我向她保證，“我聽到她在問同伴，他是不是《驚爆點》裡的約翰尼。” ④

在巫師界，西裡斯曝光度依舊不減。各路報紙和八卦雜志火力不歇，他憑借英勇事迹和出衆外貌收獲了大批粉絲，成為各種派對和雜志争相邀請的對象。哈利收集的剪報和雜志内頁已經堆滿了一隻儲物櫃。

“‘許多女巫對本報記者麗塔·斯基特表示，願意接受他的教子，婚後會和他一起撫養大難不死的男孩，填補這個不幸孤兒生命中的空白’……”羅恩從《預言家日報》八卦版面上擡起頭，瞪大眼睛，“哈利，你就快要有一位教母了。”

赫敏笑得喘不過氣。

“再看看這個。”我抖開一份從科林那裡搜羅來的内部刊物，來自霍格沃茨某個文學愛好者俱樂部，“‘暑期征文大賽主題已定，茲征集以哈利·波特和西裡斯·布萊克為男主角的原創小說，要求女主角與雙方都有情感糾葛。主題不限，規格形式不拘，九月一日截稿，入圍作品将刊登于校刊’……”

赫敏笑得倒在地毯上打滾。

“……這都是什麼啊！”哈利漲紅了臉，“是誰在辦這種活動？”

“你從哪裡弄來的？”羅恩很感興趣，“她們開始連載的時候，你能給我帶一份嗎？”

西裡斯覺得這非常有趣，但他懶得參加派對也不喜歡采訪，幾個月來都在四處奔波，打理布萊克家的産業。他談起經理人和财務主管時唉聲歎氣，顯然對管理家業興緻缺缺，但很快又會振作精神，埋頭繼續讀那些天書般的報表。

“鄧布利多提醒我，哈利以後可能會需要金錢方面的支援。”他解釋說。

八月初，我對西裡斯的财務狀況再次有了直觀的感受。

我張大嘴巴，瞪着那柄嶄新的掃帚說不出話。

“生日禮物。”西裡斯高高興興地說，“我還讓她們在銘牌上刻了你的名字，瞧這裡。”

他瘦長的手指敲敲閃亮的金屬牌。

“……我以為我到三十歲才能攢到一把火弩/箭。”我啞着嗓子撫摸光滑的掃帚握把，“謝謝你，讓我提前實現了一項人生規劃。”

“小意思。你三十歲可以用那筆錢幹點别的，”他建議，“不過幾千加隆幹不了什麼，頂多在對角巷盤間小店什麼的。”

“……幾千加隆還幹不了什麼？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那麼多金币。”羅恩虛弱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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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甩着購物袋，和哈利走出卡姆登市場。

“要再去剛才那家玻璃器皿逛逛嗎？”我拉着他避開一群東張西望的興奮遊客，“西裡斯好像提過想買幾個醒酒器。”

“下次再說吧，得先把這些東西帶回去。”他晃了晃手中鼓鼓囊囊的各式袋子，“我們可以沿着攝政運河散一會兒步再回家。”

“感覺也沒買什麼，怎麼每次都要提這麼多東西……”

“大概得花一年才能把這些店鋪和小攤都逛完……下回去看看地鐵站那邊的服裝店怎麼樣？隻要把十五磅的二手衣服塞進這種包裝袋，看起來就跟成衣店裡五百磅的定制款沒什麼區别……”

“這牌子很貴嗎？”我拎起寫着John Lobb的紙袋端詳，“我從西裡斯客廳角落那堆袋子裡随便抓了幾隻幹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