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什麼?決鬥嗎?”我打定主意,不論他到時候說了哪幅畫像,統統聲稱我早就發現了,努力多套取情報,然後自己跟畫像打聽。
“……傷亡率會不會有點高?”他斟酌着,“你有什麼擅長的嗎?”
哈!這家夥膽敢小瞧我!
“爬樓怎麼樣?我是說外牆。西塔樓或者天文塔都行。”我給花楸苗蓋上最後一抔土,鎮定建議,“魁地奇也沒問題,我們可以比環場測速成績。”
“好主意,或者來場校際友誼賽?”他一揮魔杖,灰布袋子飄過來,“既然你這麼有自信,都比吧。”
“那就說定了,從四樓走廊外面一直爬到樓頂的貓頭鷹棚屋。這周末?”我挖了一鏟子月癡獸的銀色粉狀糞便,撒在幼苗根系周圍。
“周六下午五點,四樓走廊見。”他笑着伸出一隻拳頭,作勢要同我相碰。
我握拳跟他敷衍地碰了碰,暗自期待下次拳頭能落在他那張漂亮臉蛋上。
“你是不是在心裡罵我?”他笑問。
“天哪,你未免把人想得太陰暗了吧。”我面不改色地否認,“往邊上讓讓,我要去拿灑水壺。”
我拎着灑水壺,先去納威那頭瞅了一眼,他正格外細緻地給幼苗施肥,動作小心得像在照料嬰兒。
“……像這樣澆透水就成了。”他俯身,用食指輕輕撫摸花楸苗的葉片,滿眼溫柔,“你們肯定能挺過這個冬天的。”
“放心吧,畢竟是西伯利亞花楸。”我拍拍他的後背,“你先——呃,跟它聊着——我去給那兩株澆水。”
“哦,好。”納威已經完全沉浸在和花楸幼苗的“對話”中,“看起來有點沒精神,要不要加點保溫魔咒?”
我拎起灑水壺,走向那排泡泡豆莢。透過溫室棚頂看,天空已經融成了模糊交織的橙黃與淡紫。
眼前突然簌簌落下黑影,在我頭頂和身上噼裡啪啦彈開,炸成一簇簇輕飄細小的雲朵,散發出令人暈眩的濃烈肥皂味。我恰好踩上了什麼圓滾滾的東西,腳下又一空,差點滑了一跤,好不容易才穩住步伐。
亮晶晶的豆子滾了滿地,在我腳邊立刻綻成花朵,好像鋪開了一塊粉紫色的地毯。米哈伊爾站在豆莢爬架旁,朝我露齒而笑。
“你!”
“哎呀,真抱歉。”他笑容燦爛,毫無歉意地說,“我隻是好奇這些豆莢熟了沒有。”
我深吸一口氣,放下灑水壺:,唰唰卷起袍子袖口:“好,你給我等着——”
他隻是微笑,又晃了晃那根支架。
頭頂胖乎乎的粉紅色豆莢一陣嘩嘩響,在哔啵聲中漸次打開。我在雨點般嗒嗒落下的豆子中向他沖去,又踩到了幾顆延遲綻放的豆子,雖然揮舞手臂努力保持平衡,還是哐當摔了一跤。
“——伊萊恩!你沒事吧?”納威奔過來,“天啊,這裡怎麼了?”
他伸手要拉我,我揮揮手,自己站起來,拍了拍袍子,走過去拎起灑水壺,若無其事地踏過粉紫色花瓣鋪成的毯子。
“很痛嗎?”納威一臉擔憂,“要不要去趟醫療翼?”
“你沒事吧?”金發男孩打量我,臉上罕見地失去了笑意,謹慎地退到我攻擊範圍之外,“對不起,我沒想到你會摔倒……”
我擺手,語氣平靜:“算了,現在沒心情跟你計較。趕緊完事,我們都早點回去吃晚飯吧。”
他似乎吃了一驚,看了我半晌,慢慢走過來。
“還痛不痛?”納威依舊皺着眉,拉過我的胳膊肘細看,“手臂要淤血了。膝蓋怎麼樣?”
“沒關系,我穿得厚。”我安慰他,“冬天摔跤總是比夏天好得快……”
“Cruor curation.”
肘關節的鈍痛倏然緩解。我扭頭,米哈伊爾正彎下腰,魔杖虛點我的膝蓋,又念了兩遍咒語。
“這個治療咒對淤青很有效。”他直起腰,接過灑水壺,淡紫的天幕下,眼珠是清澈明淨的寶藍色,“對不起。”
“暫時原諒你。”我聳聳肩,“天要全黑了,我們抓緊時間吧。”
米哈伊爾低頭給幼苗澆水,我遞給納威一隻花園鏟,自己也抄起鏟子,把銀色肥料灑到花楸苗旁邊。
“會不會太多了?”納威問,“雖然它們的确需要額外營養……”
“他都說了月癡獸糞便比較溫和,沒事。”
我飛快地瞥了一眼背對着我們的金發男孩,又鏟了一大勺肥料。
就是現在!
我迅速提起花園鏟,用力往他身上一揚,銀色粉末撒了他滿頭滿身。
“怎麼——”
那人立刻回過身,我瞅準時機,趁他還沒站起來,将鏟子往下一扣,哐啷砸在他腦門上,剩下的肥料當頭落下,瞬間拓出一座銀質人物雕塑。
“烏拉!”我狂笑着拽起目瞪口呆的納威的手,硬是跟他擊了個掌,對劇烈咳嗽的米哈伊爾笑道,“五西可一盎司,便宜你了。希望它能滋養一下你貧瘠的大腦。”
納威看看我,又看看連眼睛都睜不開的金發——現在是銀發——男生,茫然地頻繁眨眼。
“既然都栽好了,那就快去吃晚飯吧。”我拍了拍納威的肩膀,把黃銅鑰匙塞進他掌心,大搖大擺走出溫室,向身後揮手,“我在長桌上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