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期最後一星期，舞會成了所有談話的中心，除了變形術和黑魔法防禦術，别的課上幾乎沒幾個人專心聽講。弗立維教授幹脆讓大家在魔咒課上做遊戲，跟我仔細讨論決鬥中防護咒的應用。

另一個熱門話題是聖誕假期和禮物。

“你打算給米沙送什麼？”赫敏問。

“我為什麼要浪費錢給他送聖誕禮物？”我叉腰，不厭其煩地糾正她，“而且應該對兩面派直呼其名，他除了臉之外一無是處……”

“他護照上難道寫着黑麥面包嗎？”赫敏不以為然，“我想他頭腦也挺聰明的，畢竟他母親是瓦蓮京娜·沃契克。雖然她婚後不久就開始隐居，近十年沒出什麼新成果，但你隻要看過《二十世紀重大魔法事件》和《魔藥發展進程簡史》，就會知道她的履曆多麼輝煌！她1968年對浸漬法和愈合油膏的革新轟動了整個魔藥界，有些學者甚至認為她當時影響了捷克斯洛伐克的政局。下學期賓斯教授就會講到東歐魔法現代史……糟糕，我把那本書放在寝室了……”①②

雖然不明白赫敏究竟預習到了哪一年的課程，但她的話啟發了我。在兩面派身上試試新點子，這倒是個好主意。

聖誕節早晨，我們寝室在一陣小型飓風中陸續醒來。鉛藍灰色的大鳥站在床頭，暗褐色的銳利眼睛居高臨下地俯視我。它起碼有一英尺半高，翅膀展開差不多有三英尺。我迷迷糊糊地解下利爪上的信封，發現這是來自卓娅的聖誕禮物，一頭遊隼，阿拉斯加亞種。她在賀卡裡稱贊這種猛禽是“鳥中火弩/箭”，是俯沖最快的鳥類，時速最高可達兩百英裡。

“涅墨西斯！”舍友們詫異的目光中，我興高采烈飛奔下床，從袍子口袋裡掏出猛禽飼料罐頭塞到那隻藍灰色的尖利鳥喙下，“你以後就叫涅墨西斯！”③

來自雙胞胎的包裹圓滾滾的，附了紙條，用加粗大寫字母寫着“不要打開！！！特臭升級大糞蛋，别被費爾奇發現”。我無語地把圓球扔到旁邊，從一個薄紙盒裡拆出了來自兩面派的《擊球手聖經》初版書，布魯托斯·斯格林傑的親筆簽名在扉頁上龍飛鳳舞，還附帶一句用同樣字迹寫下的作者贈言：“第一條守則：幹掉找球手。”④

我懷疑他在陰陽怪氣地暗示什麼，但赫敏眼睛發光，說初版書特别具有收藏價值。那就先收着吧。

阿爾伯特不知又從哪個舊貨市場淘來了新玩具，送給我一把鏽迹斑駁的黃銅小鑰匙，花紋繁複華麗，但沒什麼用處。最新奇的禮物來自西裡斯。他送來一枚精巧的單片眼鏡，紙條上說明它可以翻譯外文，缺點是鏡片面積所限，隻能逐字翻譯，準确率和通順程度或有欠缺。看來他記住了我對探訪密道時遭遇語言瓶頸的抱怨，隻可惜畫像不能把要說的話寫下來給我看。如果有翻譯聲筒就更好了。赫敏試着拿鏡片翻譯了一頁如尼文課本，告誡我寫作業時不要太依賴它。

“非常準确。”她語氣嚴肅，“但你考試的時候可沒法戴着它答題！”

早餐時段，大家坐在用茂盛槲寄生和閃光的冰淩裝飾一新的禮堂中，深深吸入食物的香氣。

“啊，怎麼沒看見黑麥面包？”我環顧四周，明知故問。

德姆斯特朗們都露出了笑容。

“噢，他收到了一份，嗯，奇特的禮物。”尼古拉憋笑。

“我知道是你。”卓娅倒在我肩頭，笑得渾身顫抖，“那個匿名禮盒噴出的彩帶和閃光亮片差點把米什卡整個人埋起來了。”

“很棒的強效粘貼咒。”柳德米拉說，“他看起來像一頭彩色塑料做的長毛狗熊。”

“真可惜，今天的聖誕蜜粥棒極了。”琳尼亞指着一道我不認識的菜，“伊萊恩，要再來點嗎？用葡萄幹、核桃和蜂蜜熬的，味道非常正宗。”

“還有俄式聖誕烤鵝。”柳德米拉推來一盤金燦燦的鵝，“肚子裡填滿了蘋果！”

豐盛的早餐和午餐為接下來一整天的雪仗儲備了能量。卓娅給兩隻雪球施了魔法，追着雙胞胎在變形術中庭跑了整整八圈。我和羅恩吭哧吭哧滾了一隻半人高的雪球，趁蒙太路過的時候推過去，把他撞得人仰馬翻。安吉利娜笑得直抹眼淚，但告訴我們這不是個好主意，因為他會接替弗林特成為新任斯萊特林魁地奇隊長，他很可能會一直記仇到明年的球賽。

五點鐘，許多人都回去為舞會做準備，我和大家一直瘋玩到七點，天色暗到實在很難瞄準目标，這才帶着滿頭雪花回到寝室。

一進門，我就被閃爍的光芒晃到了眼睛。我的三位室友光彩照人，全身上下仿佛都正散發出某種神秘的柔光。赫敏亂蓬蓬的頭發绾成滑亮的發髻，淡紫色禮服飄逸優雅。拉文德一襲水光藍袍，行動間泛起閃爍的波紋，同頸間奪目的藍寶石交相輝映。帕瓦蒂烏黑的長發同金絲一起編成辮子，紗麗飄拂間，金燦燦的手镯發出悅耳輕柔的碰撞聲。

“哇，你們看起來都好有錢。”我感歎，握起帕瓦蒂的手腕，“這是純金吧？”

“你怎麼才回來！”她喊，“你知道燕尾服要穿多久嗎？”

我不知道。但我有三位動作麻利且似乎很擅長給娃娃換裝的室友，于是心安理得地聽憑她們擺弄，當一隻安靜的臨時布娃娃。

“十七分鐘，加上擺弄頭發。你們為什麼要多花兩小時準備呢？”我看了眼寝室牆上的挂鐘，“還好沒有提早回來，不然我會錯過喬治頭朝下栽進雪地的情景……”

帕瓦蒂終于停止折騰我的頭發，放下那罐速順滑發劑。

“我想這樣就差不多了？這簇頭發實在梳不下去……”她向赫敏和拉文德投去征詢的目光，兩人點點頭，室友們一齊從鏡子前退開。

“——酷。”我由衷贊歎，伸手撥弄自己額前翹起的那縷頭發，“整潔優雅中帶點不修邊幅，西裡斯就是這種風格。”

事實上，他選的燕尾服也極其有品位。我站起來，對鏡中禮服筆挺利落的短發少年眨眨眼，微笑，又闆起面孔。

“哇，闆着臉就可以直接加入坐威森加摩永久席位的那群人。”我對鏡子揚起下巴，“不過還缺一根手杖，頂上必須鑲拳頭那麼大的寶石。”

“我後悔了。”帕瓦蒂抱起胳膊，“我不該答應那個拉文克勞男生。應該跟你一起參加舞會的。”

“當你舞伴的女生真幸運啊。”拉文德歎息，“絕大部分霍格沃茨男生打扮起來都不如你。”

“謝謝。”我對女孩們行了個花哨的鞠躬禮，“現在我要去迎接那位走運的舞伴……”

“是斯蒂娜嗎？還是那個赫奇帕奇女生？”

我神秘一笑，披上鬥篷，在室友們興奮的八卦眼神中出門，直奔德姆斯特朗大船。

客廳大門後露出米哈伊爾的金發。

他已經收拾停當，筆挺考究的黑西服襯得雙腿更加修長，身形白桦木般挺拔。金發向後梳起，精心打理的柔亮波紋看似随意，透着一股漫不經心又毫不費力的優雅。光潔的額頭完全露出，典雅周正的五官因為利落的發型，顯得英氣逼人，嘴角微翹，冷峻中帶幾分優雅笑意。

那張俊美無俦的臉上，微笑的表情轉瞬僵硬，然後出現了一絲裂痕。

“你這套衣服看起來挺貴的！”我高高興興打招呼，推開他擠進了門。

兩面派合上門走過來，笑容面具已經完全崩裂，表情震撼，似乎快要瘋掉了——或者懷疑我瘋了。

“你怎麼不說你要穿燕尾服！”

“你沒問啊。而且燕尾服有什麼問題？”我舒舒服服癱進鋪滿皮草的扶手椅裡。

他伸出手，似乎要抓亂自己的頭發，又因為想起造型而停下來。

“你見過有哪對舞伴兩個都穿西服的？！”

“沒有嗎？那我們可以開創先河。”我撚起桌上的巧克力，“這個能吃嗎？”

“你——！”他瞪着我，又歎氣，“唉，你吃吧。”

卓娅笑倒在沙發上，蜜色長發绾成的高髻顫個不停。

“哦，葉列娜！你們會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别笑了，快想想辦法！”兩面派在鋪着厚地毯的客廳中央來回疾走，不知為什麼讓我想到沒找回網球的金毛尋回犬。

“這需要想什麼辦法？就這麼去呗。”她笑眯眯的，“你們又不是勇士，不用領舞，沒人會在意的。”

“你不覺得自己說話前後矛盾嗎？”兩面派顯然對這個“辦法”并不滿意。

“問問柳達？她也許會願意跟葉列娜一起去。”

“柳德米拉？可她不是拒絕了所有來邀請的人嗎？”

卓娅晃晃食指：“不，是拒絕了所有邀請她的男生。”

半小時後，我臂彎裡搭着柳德米拉的手，并肩邁入大禮堂，赢得了許多欽羨目光。

她淡金色短發披散肩頭，水藍色長裙星光搖曳，起勁地跟我讨論俄羅斯鳥乳蛋糕的制法：“……要點在于綿密的奶油，厚厚的巧克力，以及翻模時的技巧……”

我們走在人群最後，聊得那麼投入，甚至完全沒留意勇士入場，等反應過來，已經坐在長桌空蕩蕩的銀盤跟前，和大家一樣效仿鄧布利多，開始對菜單點菜。

“鳥乳蛋糕！”我在菜單上發現了好幾道剛才談過的菜肴，興奮地喊，“牛肉酥餅！洋蔥鲑魚湯！甜餡餃子！”

吃到半飽，我才分神開始四下打量。赫敏坐在克魯姆身邊，兩人相談甚歡，讓我大吃一驚。他是怎麼請到她的？克魯姆可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本事呀！

哈利不時往這邊瞟，正巧撞上我的視線。我朝他咧嘴一笑，他卻立刻收回目光，隻潦草地點點頭，轉臉跟神氣活現的珀西聊了起來。兩面派坐在尼古拉邊上，見我望過來，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用口型對我說：“玩得開心！”

拉文德和厄尼坐在一起，但老是越過他同旁邊的帕德瑪姐妹說話，厄尼似乎想插話卻總找不到機會，臉都憋紅了。她們身旁，安吉利娜和弗雷德熱烈讨論着什麼，而卓娅和喬治正同李·喬丹湊成一團竊竊私語，三個人臉上都閃着興奮的光。

餐桌一撤掉，我就趕緊跑過去。

“……不會發現，口味經過調整……”喬治說，“但成本——”

“成本不是問題，主要是趁這個機會做點市場調研。”卓娅說，“噢，葉列娜！”

“你們在聊什麼？”

禮堂中響起悠揚樂聲，勇士們和搭檔滑入舞池。

“打算調查一下霍格沃茨師生的口味偏好。”她語焉不詳，“一會兒跟我跳支舞吧？”

“喝姜汁啤酒嗎？”弗雷德從路過的侍者手中接過整個托盤，遞給我一杯，“這場宴會隻提供軟飲料，放心大膽地喝！”

這夥人應該很難對今晚的飲料做手腳。我接過來喝下一口，味道像帶點清爽甜味的蘇打水。

“嘗嘗咕嘟椰香汽水。”喬治捧着一隻銀托盤，挨個把盛着粉色液體的高腳杯分給大家，“味道棒極了……”

越來越多的人滑入舞池。我放下杯子，挽着柳德米拉走向禮堂中央。

四對方舞的妙處在于，你很難預料換舞伴時會碰到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