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摟着潘西·帕金森的腰，保持微笑。

她神情格外僵硬，但舞步靈巧敏捷，像一台上好發條的舞蹈機器。

“裙子很漂亮。”我有心逗她，低頭附在她耳邊小聲說。

她驚恐地擡眼看我，不知怎麼又很快垂眸，面頰泛紅，映着流光溢彩的歐泊石耳墜。

曲聲轉緩，即将再次交換舞伴。

我放開她的手，歡歡喜喜旋轉着跳向卓娅。她剛松開尼古拉，擡起手，優雅扶住我的肩膀，絲綢手套在華麗吊燈下光澤溫潤。

“你跳得比尼古拉好。”她對自己的教學成果相當滿意，“不愧是我的學生。”

“他踩到你的次數比我還多嗎？”我驚訝道，“那确實跳得有夠爛。”

“哎呀，米什卡還坐在那裡喝飲料呢。”她從角落收回視線，大笑，“我好奇很久了，你們到底為什麼那麼不對頭？”

“說來話長，算積怨已深吧。”我歎氣，“而且，你不覺得他有點像假人嗎？在人前每天都笑嘻嘻的，就算跟我吵起來，也永遠遊刃有餘的樣子。仔細想想，那家夥幾乎就沒有真實情緒外露的時候，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這種人最危險了。”

卓娅沉默片刻，又笑起來：“你直覺很敏銳。多少人都被騙過去了。”

“你明知他很假還跟他是好朋友？”

“我們交朋友沒太多選擇餘地。”她笑笑，“況且他那樣的也算不上奇特，畢竟這圈子裡亂七八糟的事太多，出什麼樣的怪人都不稀奇。”

“有趣。”我虛握着她的指尖，看她原地旋轉，“想看看有錢人的社交圈究竟多扭曲。”

“和其它社交圈大同小異吧，注意别陷進去。”她眨眼。

下一位舞伴——金妮。

“小心點。”她略有點抱歉，“迪安的腳好像被我踩腫了。”

“能跟你跳舞，被踩幾腳也值得。”我笑道，“香水很不錯。紫羅蘭？”

“鸢尾根。”她甜甜地笑起來，“媽媽送給我的！”

科林在舞池邊緣和中央遊走，神奇地沒撞到任何人，精緻的冰雕和晶瑩剔透的冰淩每隔幾秒就折射出閃光燈的耀眼光芒。

“那邊有好多女孩想請你跳舞。”經過我和帕瓦蒂身邊時，科林邊狂摁快門邊說，“你們挺上鏡的，能往左邊挪兩步嗎？這裡燈光氛圍比較好……”

“舞步是固定的。”帕瓦蒂一個華麗炫目的轉圈動作，“快讓開，克裡維。拉文德要過來了，她一直等着跟伊萊恩跳舞呢。”

從滿臉不情願的克魯姆手中拉過赫敏跳完一曲後，我溜到甜品桌旁，回絕了許多女孩的邀請，一杯接一杯灌飲料。話說得太多了，嗓子幹得厲害。舞會上的各式飲品都格外爽口，不知道供貨商是哪家。

哈利走過來，神情嚴肅得吓人，似乎要聊什麼關乎世界存亡的大事。西裡斯給他選的西裝相當合身，獅鹫形狀的金色領針在水晶吊燈折射出的華彩中閃光，禮服挺括，長腿細腰，看起來居然有幾分陌生。

我正仔細品嘗一杯鮮紅的山莓飲料，上下打量他幾眼，挑眉等他說話。

他似乎掙紮了很久，極其艱難地開口：“這麼問也許很突然，但……你……就是……那個……你喜歡女孩嗎？”

我茫然地眨眼：“我為什麼會不喜歡女孩？這是什麼問題？”

“我是說……比起男孩，假如你……更喜歡女孩……”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你的舞伴不是那個德姆斯特朗女生嗎？”他看起來又焦急又困惑。

“不是啊，是兩面派。”

他看起來更困惑了。

“哈利！”盧多·巴格曼不知從哪裡鑽出來，親熱地攬住他的肩膀，“你看起來棒極了！第二個項目準備得怎麼樣啦？上次的比賽實在精彩……”

他拽着哈利遠去。

“哈利·波特的臉色怎麼那麼差？你們聊什麼了？”卓娅站到我身邊。

“他問我是不是喜歡女孩。”我聳肩，“奇奇怪怪的。”

她大笑。

帕瓦蒂拉着帕德瑪過來，黑眼睛因為興奮而閃光。

“伊萊恩！我知道一個禮服咒語，要不要試試看？”同樣戴着許多金镯的帕德瑪撩起紗麗，擡高魔杖。

“來吧，我頭一回知道還有這種咒語。”我很感興趣地觀察她的杖尖軌迹。

“Halasya kathinatā!”⑤

一道銀色閃光後，我猛地縮起肩膀。

“冷！”我顧不上細看那條裙子，第一時間抱住自己。

“紗麗就是這樣的。”帕德瑪滿意地左右打量我，“這是我祖母教我的咒語，魔法可以維持半小時……”

“咒語真的很酷，帕德瑪，你簡直是我的仙女教母。但可以現在就幫我變回來嗎？”我凍得牙齒打顫，“你們是怎麼做到穿這麼點還不冷的？”

“漂亮當然是有代價的呀。”帕瓦蒂聳肩，“保暖咒隻對衣物有效，所以忍一忍吧，大家都是這樣的。”

“……頭有點沉。”我晃了晃腦袋，摸向腦後，“這一坨是什麼？”

“這個發髻很适合你。”卓娅說，“你長發也很好看。”

“頭皮繃得好緊。”我歎氣，“帕德瑪，謝謝你，但比起漂亮，我甯願選暖和輕便。這樣不太舒服。”

她思索片刻：“你說得對。那我把你變回來？”

“然後教我這個咒語吧。”我熱切地說，“我可以對别人用……”

我在禮堂一角找到了雙胞胎，他倆打扮得人模狗樣，西裝筆挺，正盯着另一頭的盧多·巴格曼。他舉止詭秘，神色警惕，似乎在想方設法避開什麼人的視線。

“哈，那家夥怕我們又要找他催債。”弗雷德不屑地說，仰頭喝下半杯橙味汽水。

“我們才懶得搭理他。”喬治從托盤中取了杯豔綠色果汁，“畢竟有了你們這麼靠譜的合夥人。”

“敬事業和友誼。”弗雷德莊重舉杯，“應該把赫敏她們叫過來的。”

“别掃人家的興，夥計，她們跳舞跳得正開心呢。”喬治說，“敬事業和友誼！”

三隻酒杯叮當相碰，吊燈投下的斑斓光線中，濺起晶亮水滴。

那些五顔六色的飲料實在太好喝，我止不住伸手取來一杯杯喝掉，去了好幾趟洗手間。到後來，每位侍者走近時，都會主動停在我身邊。

“你喝了多少杯啊？”卓娅見我又端來兩杯姜汁汽水，瞪大眼睛。

“我數數……十七，十九……二十一杯。你們知道供貨商是哪家嗎？她們以後肯定會掙大錢的。”

“多少杯？！”李·喬丹驚叫。

“兩杯酸橙汁，五杯蘋果醋，三杯椰香汽水，三杯菠蘿汁，兩杯黑加侖汁，還有一些别的……”我掰着手指數，“加上這兩杯姜汁汽水。這些不都是軟飲料嗎？”

弗雷德和喬治從沒用這種眼神看過我。他倆滿臉敬畏，仿佛電影裡被指派進行第一次接觸的人類官員。⑥

“梅林在上，你究竟是什麼生物啊？這些雞尾酒的基底包括白朗姆，杜松子酒，酸橙伏特加，苦艾酒，黑麥威士忌，龍舌蘭……你是怎麼全喝掉還能清楚說話的？“

“豈止，夥計，她甚至還能走路呢。”

“你能走直線嗎？”弗雷德滿懷期待地給我騰出位置。

“我為什麼要走？”我翻白眼，“所以你們把所有飲料都掉包了？！不會有什麼副作用吧？”

“口味調研而已，未添加任何整蠱糖成分。”卓娅保證。

“但大家看起來都有點，呃，不正常。”我望向群魔亂舞的舞池。台上樂隊演奏的曲子越來越歡快，已經沒多少人在跳嚴謹優雅的交誼舞。幾個拉文克勞正在舞池中央随着節奏用力甩動頭發，厄尼單腳站立，起勁地扭動身體，好像以為自己是一截海帶。

“那些人隻是喝多了。”李·喬丹說，“别擔心，正常的酒精作用。”

“葉列娜。”熟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我轉過身，高挑俊朗的金發男孩正露出微笑。

“不要這樣叫我。”我歎氣，“又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