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項目比賽前夜,我抱着《全英巫師決鬥決賽全面解說——你也能捧起冠軍獎杯!》,從圖書館裡走出來。
“前面短頭發的小姑娘!”一個聲音喊。
我四處張望,卻見不到人影。
“在你左邊!”那個聲音說,“往下!”
我這才發現,樓梯拐角處的一幅肖像正朝我揮手,于是往下蹦了幾級台階。
“報紙上那個女孩是你嗎?你在和赫列布尼科夫家的男孩戀愛嗎?”穿棕紅色裙褲的男巫熱切地問。
“什麼?”我十分震怒,“畫像間怎麼也在流傳這種惡意謠言!”
“謠言!這怎麼會是謠言呢?白紙黑字印出來的東西當然是真的!”男巫詫異地喊道,拉夫領不停顫動,“你們!就是!在戀愛!”
“你讀的是麗塔·斯基特寫的那些狗屁文章嗎?”我嗤之以鼻,“她亂寫的!”
“一派胡言!報紙上的東西怎麼可能有假!”畫像上的男巫憤怒叉腰,“注意言辭,小姑娘!”
“特米利忒斯?”熟悉的嗓音從背後響起,“誰惹你這麼生氣呀?”
我轉過身,對沖這邊微笑的金發少年翻了個白眼。
“啊哈!你來評評理,年輕人!這個小姑娘居然質疑報紙上的消息!”肖像畫大喊。
“最好别跟他争論報道的真實性。”兩面派低聲對我說,又轉向畫像,“特米利忒斯,你當然是對的。過兩天我給你帶幾份報紙如何?”
“最新的霍格沃茨校刊?”男巫放下叉腰的雙手,興奮道,“好極了!我得去告訴格蘭莫,他追更的連載要更新了……上一期放哪兒了……”
男巫背過身,在古董書櫃裡丁零當啷地急匆匆翻找起來。
“怎麼又是你?”我已經懶得對這家夥頻繁出現在城堡各個角落表現驚訝了,抱起胳膊,“你從哪裡過來的?”
“八樓,本來想去格蘭芬多塔樓入口找你的,不過瑞提克斯的畫像說你在這裡。”金發男孩笑眯眯的。
“找我?”我警惕地看着他。
他舉起雙手:“絕對沒有惡意!好吧,是卓娅在找你。今晚波利卡波夫要辦命名日派對,她想讓你一起來。” ①
“那個被巨烏賊托起來的圓臉男生?”
“不,掉下甲闆的是波利亞科夫。②”他挑眉,“你消息也太靈通了吧?”
“廣交朋友的好處。”我高高興興答應下來,“那快走吧。今晚還有那幾種特調果汁嗎?”
“很可能。有一點可以保證,伏特加無限暢飲……”
“還說你們沒有在戀愛!” 特米利忒斯的畫像在我們身後大喊。
米哈伊爾低頭微笑:“他在說什麼?”
我翻了個白眼:“别裝了,你明明就知道。”
“我們陷入熱戀的傳言?”他淺藍的眼珠在搖曳的燭火閃閃發光,“你知道,人們總是容易被表象迷惑……”
我歎了口氣:“随便吧,我已經懶得解釋了……”
“葉列娜!”卓娅撲過來擁抱我,“我以為你沒辦法過來呢!畢竟城堡裡快要宵禁了……這裡,給你介紹今晚的主角,波利卡波夫!”
“你好,波利卡波夫。”我握住卷發男孩伸出的手,微笑,“命名日快樂。希望我沒有打擾……”
“哪裡的話!”他一下子笑開,“謝謝你過來,我一直想認識你,瓦西裡耶夫和雅羅斯拉娃經常提起你……請别客氣……”
他寒暄幾句後又忙着去招呼别的客人,我在人群中居然還瞥見了幾張熟面孔。
“卡特裡娜·麥克道格和那幾個拉文克勞怎麼也在?”我問柳德米拉。
“你們的整個校刊編輯部好像都在這兒。看那邊的斯萊特林。”她啜了一口酸橙伏特加,揚起下巴,“簡直有點像那種無聊的社交派對了,是不是?還好大部分人挺放得開……”
“放得開”這個詞實在是太溫和了。
我望向臨時變成舞池的客廳中央,又灌下一杯美味的“特調果汁”(很可能加入了大量烈酒,但我決定不去深究),搖頭歎息。許多人正随着音樂陶醉地甩動頭發,群魔亂舞。
相比之下,客廳角落的氛圍就沉穩得多。大家圍坐在皮沙發上優雅地聊天,不時端起瓷杯喝口茶,或者風度十足地為别人斟茶,一派平和安甯。
船上的娛樂活動相對有限,圍着永遠火熱的茶炊聊天算其中一項。松球果源源不斷投入那座精緻高大的黃銅茶炊中,散發出淡淡的松枝香氣。隻要扭動精巧細長的把手,滾燙的茶水就會從龍頭裡湧出。
我湊到卓娅身邊,倚着她坐下。
“……就像剛才伊萬諾夫提到的,開篇的伏筆必定指向女主角與波特和布萊克的悲劇結局,這更符合全文基調。”一個滿頭髦發的男生說,“我們不能忽略第五篇中作者提出的主旨——”
“不,這點有待商榷。”波浪卷發的女生打斷他,語調铿锵,“我們真的能如此草率地确定主旨嗎?别忘了最新的連載中,情節轉折所暗示的主角心緒動蕩。我認為,本期更新很大程度上開辟了前所未有的維度,讓讀者得以窺見人物塑造和主線發展的脈絡。”
“我同意葉卡捷琳娜。”另一個女生發言,“我們會發現,真正重要的脈絡隐藏于角色行動之下,不在于波特或布萊克的舉動,而正有賴于女主角自身對現狀的反思與對枷鎖的破除。”
四周響起一片喃喃的贊同聲。
“……我的天,你們該不會一直在聊校刊征文吧?”我大為震驚,小聲問卓娅。
“你也在追更嗎?”卓娅轉過來,“要不要一起讨論?”
我使勁搖頭。
好可怕,這些人是怎麼把校刊言情聊出嚴肅文學沙龍的氛圍的?!這就是俄羅斯人嗎?早知道應該把拉文德和迪安她們叫來……
“山草茶?”斯蒂娜遞給我一隻花紋繁複的銀質杯托,玻璃杯中熱氣蒸騰。③
“謝謝。”我小心握住杯托手柄。
“來點阿廖卡巧克力。”卓娅推來幾塊巧克力,望着包裝紙上圓頭圓腦的小娃娃,忽然笑起來,“你知道這張包裝畫的來曆嗎?紅色十月糖廠的畫家用了自己女兒葉蓮娜的照片。她跟你名字一樣,長得也有點像呢。” ④
“眼睛顔色差不多。這孩子長得挺健康的嘛。”我打量那小娃娃,抿了一小口帶有松枝香氣的滾燙茶水,忽然覺得不對勁,“這茶的味道怎麼跟平時不太一樣?”
“噢,我加了點伏特加,為了增添香氣。”斯蒂娜聳肩,“酒精都蒸發掉了,放心喝。”
“未成年人不應該喝酒的。”我又喝了一口,濃香撲鼻的溫暖茶水(酒水?)滑過食道。
“在我們那兒可沒有這種規定。”她毫不在意,“俄羅斯人血管裡流動的就是伏特加,聽過這種說法嗎?”
“可這裡也不全是俄國人啊。”我掃視熙熙攘攘的客廳,“這裡大部分人肯定都沒成年……”
“的确,我是瑞典的,而且下個月才過十七歲生日。”斯蒂娜說,“但别在意這些無關緊要的事,喝就對了。”
“在德姆斯特朗大船上,就得學着德姆斯特朗們行事。”卓娅拍拍我的肩膀,“怎麼樣,加了伏特加的山草茶味道更棒吧?差點忘了問你,上回的酒心巧克力如何?”
“妙極了。”我歎息,“也不知道巧克力是怎麼流通開的,一大半格蘭芬多那天都醉得神志不清,還好麥格教授沒找到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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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火光搖曳,圓木在壁爐中哔剝作響,散發出的香氣鑽入鼻腔。
我眨了眨眼睛,視線聚焦,凝望着陌生的華麗天花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