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詩夢蝶第一次直面死亡,十八歲的孩子,朝氣蓬勃,青春洋溢,唯獨離死亡這個字眼卻很遠。
兩人祭拜完,差不多已到飯點,肖遙迎上前來說:“吃過飯再走吧!”
詩夢蝶看看雲汐澈,雲汐澈軟了聲音問:“你想吃嗎?”
詩夢蝶撅撅嘴,“吃不吃倒不打緊,但我想多陪陪小遙。”
兩人一個單純無垢,一個卻是心思缜密,難得卻能成為朋友。
雲汐澈不忍辜負那純淨眼眸中的殷切期盼,終是妥協了,“那好吧!”
農村裡的宴席很是簡單,詩夢蝶也是農村長大的孩子,因此覺得還合胃口,雲汐澈倒好,好壞不挑,吃得一貫優雅從容,被同桌的大媽追着問哪家的孩子生得這般俊俏?
肖遙卻是實在沒胃口,詩夢蝶不停給她夾菜,變着法子讓她多吃點。
肖遙話不多,情緒也低落,卻是再沒法對一心向着她的女孩兒惡語相向。
肖遙剛吃沒幾口,迎客的男人匆匆趕來拎走她,“好你個死丫頭,我們忙得腳不沾地,你還有閑心在這裡吃飯,給老子去招呼客人,沒招呼好不許吃飯。”
詩夢蝶那個氣,她好說歹說才勸着肖遙吃兩口,這人卻是如此粗鄙無禮,詩夢蝶正要開口逞英雄,雲汐澈及時拉住她,搖頭示意她别多話。
詩夢蝶隻能悻悻然住了嘴,雲汐澈低聲道:“這是肖遙的家事,你若貿然幹預反而對她不利。”
雲汐澈行事一直比她有章法,詩夢蝶聽他話乖乖點頭,“哦!”
然後她看雲汐澈也沒吃多少,便又給雲汐澈挾起菜來。
一片清花亮色的五花肉被挾入碗中,雲汐澈一頓,但身邊少女興緻勃勃,笑盈盈地給他說五花肉有多美味可口,雲汐澈最終在少女的力薦下入了口。
五花肉的油香在唇齒間爆開,那口感過于膩了,飲食慣于清淡的雲汐澈不太喜歡那味道,但身邊少女馨香怡人,雲汐澈竟覺得嘴裡的食物也變得可口起來。
兩人吃過飯正預備走,肖遙匆匆趕來,說:“我送你們。”
詩夢蝶體貼道:“你剛忙完,還是先吃點東西吧!我們自己走就可以了。”
肖遙搖搖頭,“我本來也沒胃口,我想送送你們。”
肖遙執意,詩夢蝶也不再拒絕,她本來就是路癡一枚,鄉間小路彎彎繞繞,她還真不太認得路,萬一雲汐澈也不記得,那兩人又麻煩了。
三人剛轉出茅草屋,便見屋後三名男子圍在一起說話,其中一名詩夢蝶記得尤為清楚,便是對肖遙大呼小叫的男人,男人眯起眼睛抽着煙,那模樣别提多猥瑣,他一邊吐着煙圈一邊說:“老爺子不在了,這房子也别留着了,前兩天隔壁家的王老漢給我說要買咱家這房子娶媳婦用,我已經答應六千塊錢賣給他了。”
另一男人說:“老爺子剛走我們就把他房子賣了,他一向寶貝肖遙這丫頭,要讓他知道我們連住的地兒都不給那丫頭留,老爺子泉下有知怕是……”
男人啐了口唾沫,“怕啥,老爺子都去了他能知道什麼,這些年老爺子省吃儉用供個外人吃喝,老子想想都來氣,撿來的娃當個寶,我們這些親生的卻不管不問,我裡裡外外找了一圈,老爺子走丁點兒好處都沒給我們這些後人留下,就這房子也是破破爛爛,好不容易有人要,不趕緊賣了留着喝西北風啊!”
另一男人附和,“大哥說的有道理,這房子現在不吉利,要不是王老漢那屋前幾天被雨水沖垮了,又正巧趕上娶媳婦,哪可能買這房子,賣了好,賣了剛好我們三兄弟一人分兩千,那丫頭都成年了還管她幹嘛,她個撿來的丫頭片子,要不是老爺子發善心早餓死在外面了,我們家對她也算仁至義盡了。”
“可不是嗎?老爺子前幾年生了場大病差點翹辮子,結果甯願把錢留給那丫頭讀書也不肯治病,這下倒好,當真去了,去了也就罷了,臨死前還叫我們幾個供那死丫頭,說是生前遺願,我去他的生前遺願,老子都快活不下去了哪還有閑心管個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