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湍點點頭,想拉晏然起來,拉過一隻胳膊卻根本沒拽動,他其實也沒敢使力。
“晏然,起來了。”壓低的聲音細聲細語很是悅耳。
不過晏然根本沒聽進去,抽出另一隻細胳膊,在桌上揮舞,“酒,我還要酒,杏子酒,再來一瓶。”
程湍嘴角強忍着帶着點笑,趁機拉住晏然身子往他這邊帶,“不能再喝了,你醉了,晏然。”聲音拔高了一些,可惜完全沒用,倒是将另外兩個姑娘看得呆住。
“狀元郎大人認識我們小晏?那好,将她托付給你了!”素辭又是一個大大的行禮。
“是!”露滴也跟着行禮。
不想再與這些小孩子糾纏,程湍俯身将晏然抱起,一手環着晏然的腰,一手将不老實的頭按在他肩頭上。
晏然哪會這麼聽話。她掙紮着,頭撞向那厚實的肩頭,她又不知道這肩頭受了傷。程湍命令所有人封鎖他受傷的消息,她還真就沒打聽到。
程湍一點好臉色也沒有了,但還是強撐着笑意,嘴上是安撫,“我們先回家好不好?你喝多了。”
“我不要回家!”晏然突然就想起了晏府,一陣抗拒,她還跑出來喝酒了,好像還喝醉了!那父親會不會更失望了,會不會明日一早就擡着花轎将她扔給别人家?
她掙紮地太激烈,程湍拍了拍的她的背,往外走,“好,不回家,那去哪?”
“我就要在這裡!我哪也不去!”
程湍輕捏了捏她後頸,“好,不回去。”說是這樣說,面上卻冷若冰霜。
一直盯着他的掌櫃害怕極了,這人動作聲音和臉色完全相反。
菩薩抱法,蛇蠍面龐。
得虧那姑娘有點醉了看不着那人的臉色。
程湍向掌櫃問了樓上的廊間有沒有人,能不能上去待會兒,掌櫃本想解釋,什麼廊間需要預訂,雖然今天沒人訂,但是保不齊一會,你們就兩人……
“公子請……”掌櫃不想再面對那臉色,他要吓壞了。他覺得如果他不答應,這公子下一瞬就會拆掉他的酒館。他做酒館生意,最是識時務了。
“有醒酒湯嗎?來一碗,送上去。”
程湍抱着晏然往樓上走,最大的廂房就有一個半開放的樓台,可以看到外面,底下就是酒肆所在的街道。
程湍将晏然放下來,手腳麻利地将外衣脫下來罩在晏然身上,晏然有了片刻自由,抓着欄杆,就往外面探身。
程湍急忙從晏然身後撈過她,喝醉的晏然腰肢軟軟的,撞到程湍懷裡。
“老實些,看看外面,醒醒酒我們就回家。”
“我不要回家,我說了我不要回家!”晏然一拳頭打在欄杆上,程湍立馬拉着她退了兩步。将晏然轉過來沖向他,仔細地穿好外衣,系上繩子扣子,“嗯,先不回家。”
哄着拽着,晏然被大大的外衣限制了手腳,變得很乖。
“不想回哪裡?”程湍攬住她的肩膀,低頭問。
“家。”
“家在哪?”程湍凝視着那透亮的眼睛。
“城東晏府。你不是知道嗎?”
程湍突然心情變得很好,點了點頭,“那一會兒我們回程府好不好?”
他看着她。晏然想了想,“好!”接着是很開心的笑,程湍沒見過幾次這樣的笑容,看了好半天,希望這笑容再久一些,但笑容就像水中央蕩起的波紋,慢慢地恢複平靜。
孩子又低落起來,長長的睫毛蓋住了眼睛,眼皮耷拉着。
不再得意忘形,程湍問,“為什麼不想回晏府啊?”
“父親……不要我了。”
“他要……給我說……親。”晏然大大地呼出一口氣,舌頭捋直了說出這話。
程湍的手忽地一緊,醉得站都站不直的晏然也愣住了。
“誰?”
胳膊間的力道也就讓晏然清醒了一瞬,她笑嘻嘻地沖着程湍說,“我父親啊,你不是認識嗎!晏守機啊!晏……大人!”
晏然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程湍的領子,她正好能夠到那裡。
“我問,說親說給誰。”
晏然安靜了下,擡手高高的摸了摸程湍的面頰,“诶,為什麼,看起來很冰啊,怎麼摸起來熱熱的。”
“說親說給誰?”程湍拉下她的手,站得更筆直了些,“告訴我,我就給你摸。”
“不知道。他讓我秋獵的時候找找……诶,秋獵,程湍,我可以去秋獵了!我還是……我第一次去!……程湍,你知道嗎!據說很好玩……你也會去嗎?你看起來就很會打獵的樣子!”
“你好高啊!”晏然回頭看了看欄杆,“我想坐到那個上面,你太高了,我夠不到。”
程湍站在原地看着晏然,抱着晏然讓她搭到了欄杆上,手沒松,環着她的腰,兩人貼得很近。
晏然艱難地睜眼,再飛快地閉上,再慢慢地睜開,已經是又醉又困。
老闆娘上來送醒酒湯,看着兩人如膠似漆,頓時被感染,言笑晏晏,“呦,公子,可當心着些,别把娘子掉下去了,喏,醒酒湯,放心,本店做酒館生意的,醒酒湯絕對對症!”
老闆娘将一小碗醒酒湯放到桌幾上,便捂着嘴離開了。
程湍後手一勾,将醒酒湯端到晏然嘴邊,“喝點。”
晏然很聽話地喝了一小口,然後就向後扭身,“不喝,好苦。”
怎麼會?程湍聞了聞,沒什麼藥味,他也試了一口,一點苦味沒有,類似梅子湯的味道,他這樣不喜苦的人都沒嘗出苦味。
“我喝過了,不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