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議事廳外,雲舒清楚的聽到他們的談話中提到蘇城醫院的字眼。
醫院?
對了!雲舒突然想到,當初醫院給母親開具的死亡證明分明寫的是疾病引發的突發性心力衰竭,如果母親的确是非正常死亡,那麼這張死亡證明一定是僞造的!
如果找到當時開具證明的醫生,會不會找到一些線索?
雲舒心急如焚,終于等到了周末,找了個借口說要去林雨薇家一起複習功課,然後趕到車站坐上了最早一趟去往蘇城的高鐵。
雲舒站在蘇城醫院門口。暮春的風卷着消毒水的氣息撲面而來,恍惚間她仿佛看見母親去世那天,她渾身濕透地跪在急診室門口,感覺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陳醫生?他半個月前出車禍去世了。"護士的話像一記悶棍。
雲舒的手指猛地收緊,真皮包帶在掌心勒出深深的痕迹。她勉強維持着面部表情的平靜,聲音卻不受控制地發顫:"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上個月15号。"護士翻着值班記錄,"晚上下班路上被車撞了,當場就沒救了。"
“那……你知道他們家住在哪裡嗎?”
……
陳醫生的家在城西的老舊小區,樓道裡彌漫着黴味和中藥的氣息。雲舒按響門鈴時,開門的是一位眼睛紅腫的中年婦人。
"你找誰?"
雲舒判斷她應該就是陳醫生的妻子,道,“陳太太您好,我母親曾是陳醫生的患者,受過陳醫生不少照拂,偶然聽聞他去世的消息,我感到很惋惜,想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
陳太太歎了口氣,請她進屋。
客廳裡擺着陳醫生的遺像,香爐裡的三炷香已經燃了一半。
雲舒垂首立于香爐前,躬身以表祭奠。缭繞的香霧中,她輕輕握住陳太太顫抖的手,耐心傾聽着她斷斷續續的啜泣,溫言細語的寬慰她。待陳太太情緒稍緩,她才似不經意地将話題引向那樁意外:"那天陳醫生...... 究竟是怎麼出的事?" 尾音帶着恰到好處的遲疑,目光中滿是關切。
"那場車禍..."陳太太突然激動起來,布滿血絲的眼睛裡湧出淚水,"那輛車分明是故意加速的!可交警卻說對方沒有任何違規操作,隻是讓他賠了些錢就結案了!"她顫抖着從抽屜裡取出一張模糊的照片,"這是我侄子偷偷拍到的,肇事車輛的車牌。"
照片上模糊拍到的車牌讓雲舒渾身發冷——這個車牌前綴,她曾在沈家莊園見過。
“那……您還記得那個肇事司機的長相嗎?”雲舒試探性的問道。
“當然記得!”陳太太攥緊手中的帕子,指節因用力而泛白,眼底騰起怒火,“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那畜生留着平頭,三角眼,身材高大魁梧,左臂從肩頭到手腕爬滿青黑紋身,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那就對上了!
這個長相,與蘇宏德身邊那個面容陰鸷的保镖完全吻合。
真相似乎已經昭然若揭了。
蘇韻之,果然是她!
她想不明白,母親已經帶着她離開北城這麼多年了,對蘇韻之還能有什麼威脅?為什麼她非要趕盡殺絕?!
隻是為了洩憤嗎?
看,這個世界就是這麼的不公平,明明一開始犯下錯誤的是男人,到最後卻成了兩個女人的戰争。
如果真要洩憤,蘇韻之的槍頭最應該對準的人是沈懷遠才對。
雲舒在腦海裡想着這些,不知不覺走到了她們以前住的房子。
院子裡,那棵老桂花樹開得正盛,金黃的花瓣落了一地。
桂阿婆正佝偻着脊背在院子裡掃地,看見她時,渾濁的眼睛猛地亮起星芒,“雲舒,真的是你啊,還以為老婆子我眼花呢!這些日子我可想你了,一直盼着你回來呢!”
雲舒的眼眶有些濕了,“阿婆,我也很想你。”
“好孩子!苦了你了,小小年紀遇到這些事……”桂阿婆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淚,拉着她的手不住的摩挲着,好半天才緩過來。
“有一件事,我都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說到這裡,桂阿婆就忍不住歎氣,"硯舟那孩子,在你走了之後天天來這兒坐着。有次下大雨都不肯走,就抱着那棵桂花樹,跟丢了魂似的..."
雲舒仰頭看着紛紛揚揚的桂花,喉嚨像被什麼堵住了。她想起離别的那個雨天,顧硯舟跌跌撞撞沖進雨裡的背影。當時她咬破嘴唇都沒掉一滴淚,現在卻因為幾片飄落的桂花濕了眼眶。
"他現在還好嗎?"
"聽說是出國去參加什麼集訓了,很久沒回來了。"桂阿婆歎息着。
這樣也好,顧硯舟終于放下了她,去追尋自己的夢想了。那個在球場上意氣風發的少年,本就不該被她拖入這場複仇的泥沼。
她選擇的這條路太危險,布滿荊棘與黑暗,而顧硯舟的人生本該如他熱愛的籃球一樣,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飄落的桂花沾在她的發間,像是那年他們一起在樹下許願時,少年偷偷别在她鬓角的金黃。如今時過境遷,她已不再是那個會為一場球賽歡呼雀躍的女孩,而他,也終将遇見更好的人。
"阿婆,"雲舒輕聲說,"若是硯舟以後問起,就說......我過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