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如同一枚炸彈，在宴會廳内引爆。祁聿修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連思宜也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雲舒站在鋼琴旁，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機械地鼓掌，嘴角挂着完美的微笑，卻聽不見任何聲音。視線模糊中，她看到祁聿修快步走向沈懷遠，兩人低聲交談着什麼，沈懷遠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你還好嗎？"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周宴珩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旁，遞來一杯溫水。

"謝謝，我沒事。"雲舒接過水杯，她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在微微發抖，連忙用雙手捧住杯子。溫水透過玻璃傳來溫度，卻暖不了她發冷的指尖。

周宴珩的目光在她蒼白的臉上逡巡，從她微微泛紅的眼尾到緊抿的唇線。他突然擡手，拇指輕輕擦過她額角細密的汗珠，動作自然得仿佛做過千百次。

"逞強。"

這兩個字讓雲舒鼻尖一酸。她急忙低頭喝水，掩飾眼中的情緒波動。

周宴珩突然開口，聲音比平時柔和了幾分。

雲舒擡眸，正對上他深邃的目光。那雙總是冷峻的眼睛此刻竟帶着罕見的溫度。她怔了怔，輕聲道："謝謝。這是我母親教我的曲子。"

周宴珩的目光在她的耳垂上停留一瞬，她今天将頭發挽起，露出纖細的脖頸，耳垂上一對小巧的珍珠耳環會随着她的動作輕輕晃動，讓人不由自主的生出将那抹柔白攏入掌心的沖動。

“咳……”周宴珩避開視線，換了個話題，"《春之祭》改編版，很少聽到這個曲子。"

雲舒驚訝地睜大眼睛："你懂古典樂？"

"略懂。"周宴珩唇角微勾，露出一個罕見的淺笑，"你彈到第三樂章時，左手有個非常規指法轉換，很精妙。"

這個細節讓雲舒心頭一震。那是母親獨創的指法，連專業鋼琴老師都曾贊歎不已。她不由自主地向前半步："你..."

"宴珩！"一個洪亮的聲音打斷了她。連向文攜着沈懷遠朝他們走來，身後跟着面色陰沉的祁聿修和端莊優雅的連思宜。"原來你在這兒，我正想介紹思宜給你認識。"

雲舒瞬間繃直了脊背，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水杯。周宴珩卻不動聲色地向前半步，恰好擋在她與來人間。

"連叔。"他微微颔首，姿态恭敬卻不失氣勢，"思宜的琴技令人歎服。"

連思宜溫婉一笑："周大哥過獎了。"她的目光掃到雲舒身上，笑意更深，"這位就是雲舒妹妹吧？你的演奏才是今晚的驚喜。"

雲舒勉強扯出個笑容："連小姐謬贊了。"

"叫我思宜姐就好。"連思宜親熱地挽住她的手臂，身上淡雅的香氣撲面而來，"我跟昭甯情同姐妹，你自然也是我妹妹。"

祁聿修站在一旁，目光盯着剛才被周宴珩護在身後的雲舒，臉色陰沉得可怕。沈懷遠若有所思地掃視着幾人，突然笑道："宴珩跟雲舒倒是投緣。"

周宴珩面不改色："沈二小姐才華橫溢，令人欣賞。"

"是嗎？"沈懷遠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那正好，下個月思宜和聿修的訂婚宴，還請周少務必賞光。"

雲舒手中的水杯猛地一晃，幾滴水濺在她的裙擺上，暈開深色的痕迹。周宴珩眼疾手快地接過杯子。

"一定。"他淡淡道，目光卻落在雲舒微微顫抖的睫毛上。

氣氛一時有些凝滞。

雲舒攥緊手心，突然覺得呼吸困難。她輕聲道："抱歉，我有些累了，先失陪。"

不等衆人反應，她轉身快步走向露台。夜風迎面吹來，帶着花園裡玫瑰的香氣。雲舒深吸一口氣，指尖死死掐着手心，努力壓下眼眶的灼熱。

身後傳來腳步聲，她以為是周宴珩，轉身卻對上了祁聿修通紅的雙眼。

"雲舒..."他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伸手想碰她的臉。

雲舒後退一步，後背抵上冰冷的欄杆。

"恭喜。"她聽見自己說，聲音平靜得可怕，"連小姐很适合你。"

祁聿修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閃過一絲痛色。他張了張嘴，最終隻是頹然地放下手："這不是我想要的。"

"但這是沈家想要的，不是嗎？"雲舒輕笑一聲，眼中水光潋滟，"就像我母親，就像我...都不過是沈家棋盤上的棋子。你不也曾經說過，感情永遠排在利益之後。"

祁聿修的呼吸驟然粗重，卻在她下一句話中徹底僵住。

“當初你利用我拒絕周慕晴，不就是嫌周家二房配不上沈家的門楣？要是周慕晴是周宴珩的親妹妹，估計你們早就結婚了。不過現在連家家大業大，也是正合你意。”

"雲舒！"祁聿修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吃痛，"别這樣...給我點時間，我會解決..."

"解決什麼？"雲舒掙了掙，沒掙脫，"婚約已經公布了，全北城都知道連沈兩家要聯姻。你解決得了嗎？"

祁聿修沉默了，眼中的痛苦幾乎要溢出來。月光下，雲舒看清了他眼角細微的紋路和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這個總是從容不迫的男人，此刻看起來竟有幾分狼狽。

"我以為..."雲舒輕聲說，突然覺得疲憊至極，"算了。"

她用力抽回手，轉身要走，卻被祁聿修從背後一把抱住。他的胸膛緊貼着她的後背，心跳快得吓人。

"别走..."他在她耳邊低語，呼吸灼熱，"求你。"

雲舒僵在原地，鼻尖萦繞着他身上熟悉的雪松香氣。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要心軟了。但下一秒，宴會廳裡傳來的掌聲和笑聲将她拉回現實。

她緩緩掰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走進了燈火通明的大廳，留下祁聿修獨自站在月光下，影子被拉得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