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輕輕笑了。
“這不重要。”他說。
雲舒愣住。
"我們都帶着目的開始,這不重要。"他的拇指擦過她眼下潮濕的皮膚,"重要的是,現在的眼淚是真的嗎?"
她怔住了。
祁聿修慢慢湊近,呼吸拂過她顫抖的睫毛:"如果是真的,就給我們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他的唇停在距她咫尺之處,"這次沒有算計,沒有謊言,就隻是......你和我。"
監護儀的聲響突然變得急促。雲舒看着近在咫尺的這張臉——蒼白的,帶着病容的,卻比任何時候都真實的臉。
她忽然想起他擋在她面前的那一刻,毫不猶豫,義無反顧。
——他明明可以躲開的。
——可他選擇了保護她。
雲舒閉上眼睛,輕輕貼上了他的唇。
這個吻帶着鹹澀的淚水和消毒水的苦味,卻比他們之前任何一次親密都來得純粹。祁聿修的手掌貼在她後頸,手指微微發抖,像是捧着易碎的夢境。
不知過了多久,一吻結束,雲舒将臉埋在他的肩窩,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藥味和熟悉的雪松香。他的心跳又快又重,震得她耳膜發麻。
“我愛你。”他的聲音沙啞,尾音還帶着輕微的顫抖,“雲舒。”
雲舒閉上眼睛,伸手回抱住他。
窗外的夕陽終于沉了下去,最後一縷金光掠過他手臂上的繃帶,那下面正在生長新的皮膚。或許會留疤,但疤痕之下,是鮮活的血肉在重新愈合。
就像他們之間,從滿目瘡痍中,終于生出了一點真心。
……
清晨的陽光刺破雲層時,北城的商業版圖已經天翻地覆。
#沈氏集團董事長沈懷遠被罷免#
#蘇韻之涉嫌謀殺被捕#
#祁聿修取消與連氏千金婚約#
熱搜榜單幾乎被沈家的新聞屠榜,金融圈一片嘩然。有人拍到蘇韻之被警察逮捕的畫面——那個曾經在北城貴婦圈風光無限的女人,身上昂貴的高定禮服皺得像抹布,裙擺上沾滿了泥土,精心打理的卷發淩亂地貼在臉上。手腕上那副锃亮的手铐刺得人眼睛生疼。
咖啡廳裡,祁聿修輕輕攪動着杯中的美式。
窗外的梧桐樹沙沙作響,連思宜踩着高跟鞋走進來時,風鈴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抱歉把你卷進來。"祁聿修起身,聲音低沉,"今天約你,是想正式道個歉。"
連思宜擺擺手,目光落在他纏着繃帶的手臂上:"傷怎麼樣了?"
"沒事,小傷。"
她輕笑一聲,優雅落座,"我看了新聞,你這招釜底抽薪,夠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祁聿修的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水。
連思宜感歎,"沈懷遠養了你二十年,你這一出手,直接讓他一無所有。"
"二十年?"祁聿修突然笑了,笑意卻未達眼底,"他養的不是我,是一條聽話的狗。"
陽光透過玻璃窗,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連思宜突然注意到他左手無名指上多了一枚素圈戒指——很樸素,沒有任何裝飾,卻比任何珠寶都刺眼。
"值得嗎?"她輕聲問,"你這招雖緻命,卻艱險萬分,一步踏錯就會滿盤皆輸,為了一個女人,失去自己這麼多年苦心經營的一切,值得嗎?"
祁聿修沒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不自覺地飄向窗外,連思宜順着他的視線看去——
街對面,沈雲舒正仰頭看着一串飄飛的氣球。
她今天穿了一條素色的連衣裙,裙擺随着微風輕輕擺動,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她身上,像是給她鍍了一層柔光。一個小女孩不小心撞到她,她蹲下身,細心地替孩子擦去冰淇淋沾到衣領上的痕迹,眉眼彎成溫柔的弧度。
祁聿修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冷峻的眉眼瞬間柔和下來。
連思宜突然明白了什麼。
"我突然很羨慕她。"她輕聲說,聲音裡沒有嫉妒,隻有淡淡的怅然,"不是誰都能遇到願意為自己對抗全世界的人。"
祁聿修收回目光,鄭重地向她舉杯:"你會遇到更好的。"
告别時,連思宜看着他快步走向街對面的身影——祁聿修的步伐從未如此輕快,受傷的手臂還吊着繃帶,卻不妨礙他用另一隻手牢牢牽住沈雲舒。
氣球攤主笑眯眯地遞過一串藍色氣球,祁聿修低頭付錢時,氣球卻突然飛了,雲舒忍不住笑起來,踮腳親了親他的臉頰。陽光下,他們像任何一對普通情侶那樣,平凡卻耀眼。
連思宜站在咖啡廳門口,看着他們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人群中。
起風了,那串藍色氣球在晴空下越飛越高,像是一場盛大逃亡後,終于獲得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