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散時,恭親王并未叫梁常走,梁常也沒敢提要走的事情。
不過多時,未脫紅裝的妙齡少女從裡面出來,小跑着到了恭親王身側毫無顧忌地坐下:“叔……!”
恭親王擡手示意噤聲:“有外客在,不要胡鬧。”
不必說,這就是公主了。
梁常起身拱手行禮,一時間啞了似的不知該說什麼。
他分不清那幾個公主。
一言一語最終濃縮成了一句:“參見公主。”
純宜公主沒說什麼,看着梁常回饋了一個笑:“坐。”
梁常坐下來,一時間不知該看哪兒,便靜靜看着桌子。
結果兩人的對話便這麼毫不避諱的進了梁常的耳朵裡。
包括純宜公主說:“我缺一個這個類型的面首噢。”
“……”恭親王似乎沒想到公主會這麼直白的說出來。
梁常紅着臉猛地擡頭時正巧看見恭親王通紅的耳朵。
“不可。”恭親王說着,不禁頓了一下,道:“罷了,本王先走了。”
梁常如蒙大赦,迅速起身随着恭親王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心悸得很。
恭親王安慰道:“我那小侄女隻是從小就花心而已。”
很幹巴很有效的安慰話語,至少梁常不多想了。
離開公主府時,恭親王說:“該回營了。”
梁常頓了頓:“幾時?”
“早些回去是好的。”恭親王摩挲着食指關節。
“好吧……那、您還去嗎?”梁常問道。
恭親王微愣,輕笑:“嗯?需得我去?”
梁常啞然。
後悔問出口了,這怎麼答?
好在恭親王并未多說什麼,自顧自地走了。
上路前一夜,蘭柏回來了。
“你又走啊?”蘭柏問着,坐在梁常身側。
梁常往旁邊騰地:“嗯,又走。”
“你都不告訴我什麼時候回來?”
“肯定過年以前回來的。”梁常說着,将衣裳脫了挂好。
蘭柏低頭不語,低落的情緒在耳朵上展現的淋漓盡緻。
梁常糾結很久,微微挪過去些,抱住蘭柏輕輕拍着他的背脊:“沒事,你可以入我的夢。”
蘭柏靠在梁常肩上默然不語。
第二日,梁常該走還是走,且并未留戀。
也不知道是不是親自送别的原因,蘭柏顯得比上次焦慮很多,他巴不得把自己塞進梁常的包袱裡跟他一同上戰場。
但蘭柏知道不行,于是他隻能在梁常一步三回頭來看他的時候,故作鎮定地離開。
美其名曰:繼續閉關。
實際呢?
之前閉關是為了自己一發不可收拾的欲望,這次閉關是為了隐瞞掉自己對梁常的依賴。
在蘭柏回憶起的各種經曆來看,依賴過甚不是什麼好事……
于是他打算不再那麼費盡心思折騰來折騰去,還得脫出一縷神識了。
當然也少入梁常的夢,除非有什麼緊急的事兒。他感應到了還是會去的。
回營路不過三日,梁常前腳到地,後腳恭親王也來了。
算是打了個照面。
當日夜裡,外面“呵嗤呵嗤”,“刺啦啦”。
梁常被灼得額上直冒汗,直至他猛地睜眼坐起身後出去看了一趟,隻見營外走水,滿是火紅一片,火舌眼看就要舐着帳邊。
梁常去弄了桶水先行澆滅,回去随意拽着一個人起來,牟足了力氣大喊:“起來!走水了!都起來!”
士兵紛紛驚醒過來。
他喊着,轉身出去四處看了又看,心裡莫名的發怵,好像有不少的眼睛在看他。
打眼望去,那值夜的早已死掉了,眼珠子墜在頰邊,舌也墜在頰邊。
梁常張着嘴,喉嚨一陣幹啞,怔愣不足兩秒他便跑去将人都喊了起來。
祁無婁出來後來不及布陣,直接一聲令下叫士兵們沖了過去。
兩波人黑夜之中對戰。
李耙往梁常手裡塞了根火把,将他猛地往前推了一下:“照明!”
梁常并未多說,提着一把刀舉着火把沖過去,之後陸陸續續又有更多人舉着燃着的火把沖來。
夥夫一手拿着瓢,一手提着油桶,舀了一瓢往敵軍身上潑去,而後随意搶了一人的火把,大喝一聲:“跑”
丢下火把瞬間,人們作鳥獸飛散。
能殃及的都殃及了。
梁常似乎見慣了這種場面,已經不再似從前一樣心中隐匿百般恐懼了,他也填了把火,而後飛快跑去了李耙身邊,額外感歎:“好大的火勢——”
“……待會兒都烤焦了。”祁無婁說。
聽起來怪怪的。
人被燒了是能用烤焦這個詞形容的嗎?顯然可能可不能。
梁常偏頭看向祁無婁,心中匪夷所思,此人不能吃人吧?
祁無婁似是看出了梁常的顧慮,淡然道:“你且放心,我不吃人。”
抛卻逃離的人,剩下的喊叫聲不絕于耳,帶着火走來跑去,想跑到營裡便被捅出去,動靜之大驚飛本便不多的鳥兒。
總之,基本沒有殃及池魚。
直燒到天蒙蒙亮時,外面人都燒得不成樣了。
拿着鐵鍬去鏟,黑色的皮嘩啦嘩啦掉,吓人得很,搞不好了敲到一下,骨頭都是酥的。
甚至有些皮都黏在地上。
“……”梁常鏟得一陣犯惡心,支着鐵鍬半天才繼續動作。
不過多時,落雪紛飛,大漠之上又多了層薄薄的白,但這雪很快便停了。
鏟完了人,祁無婁叫人将自己的士兵安葬後,他便獨自在營外待着。
梁常睡不着,跟他一齊守着:“沒想到這兒也下雪。”
“嗯。”祁無婁無甚興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