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籠罩西荒,幽深密林中忽有火焰沖天而起。火焰在半空化作盛放紅蓮,像是要将整片密林都點燃,天地間的溫度都随之升高。
在這樣的先天之火下,即便是天生火屬的畢方鳥也難以抵抗,百餘隻化作原形的畢方祭起靈力,辟火的翎羽卻還是被點燃,口中發出尖利嘯鳴。
在引火燒身後,他們終于開始後悔自己之前的莽撞,隻是到了這個時候,就算想逃,也已經來之不及。
不過數息,密林中的溫度便高到連仙神也無法忍耐,振翅而起的畢方為火焰糾纏,尾羽才掠過枝頭,就先後從空中墜落。
熊熊燃燒的烈焰中,氣息與畢方相差甚遠的少年趴伏在地,氣息微弱。他的修為并不比這些畢方高,在火焰下也就沒有什麼抵抗餘地。
洶湧火焰席卷而來,似乎要将一切都吞噬。
就在少年與受困的畢方鳥都要被烈火吞沒之際,他身上蓦地爆發出象征着無盡生機的磅礴力量,靈光中,近乎無窮無盡的藤蔓自他體内爆發,挾裹着暴烈威勢,悉數卷向業火紅蓮。
遮天蔽日的藤蔓與烈火成抗衡之勢,一時竟不落下風,周圍畢方鳥因此得了喘息之機,若有所感地擡起頭,隻見業火愈燃愈盛,順着藤蔓挾裹向少年。
少年身形沒入烈火,夜色中,兩道力量相持不下,将整座密林都化為戰場。不知過了多久,随着最後幾條交纏的藤蔓凋零成灰燼,點燃密林的火焰也漸漸有了平息之勢。
被兩道力量對抗的餘威壓制得動彈不得的畢方終于解除了危機,恢複些許氣力,為首者化為人形,少女發辮中夾雜着幾縷赤紅,迎着熱浪,她飛身而起,探手伸向紅蓮中心。
就算此時業火已經不比之前暴烈,她的手臂還是在接觸火焰的瞬間被灼傷成焦黑,右手傳來劇痛,少女卻沒有任何要松手的意思。
在這樣的痛苦下,時間好像被無限拉長,經過漫長數息,她指尖終于觸及了所求之物——那枝蘊藏了無盡離火之力的靈芝。
紅蓮湮熄,少女掌心握住靈芝,就算受了不輕的傷,面上也忍不住顯露出笑意。回身落下,她餘光瞥見少年自空中跌落,身周藤蔓已然盡數枯朽,看不出之前威力,神情不免顯出幾分複雜。
星辰輪轉,同一時間,九幽魔族之内,景濯忽自閉關中驚醒。
盞盞燭火随之燃起,照亮幽深暗室,令眉目越顯深邃,他睜開眼,瞳中燦金一閃而逝。
景濯擡眸,或許是久居高位之故,他目光所及,投下難以言說的壓迫感。在這樣的壓迫感下,任他生得如何出衆姿容,也無人敢仔細端詳。
端坐在暗室陰影下,他擡手,繁複命盤瞬息在掌心展開,随着靈力注入,命盤上交錯出無數星軌,光輝熠熠。
見命盤星軌變幻,運行如常,景濯垂首看着掌心,神情難辨喜怒。
會是錯覺嗎?
他收回手,命盤星輝在掌心湮滅,一時不見動作,直到幾息後,才蓦然起身。
随着他起身,原本緊阖的殿門在面前緩緩打開,外殿通明燈火投入暗室,頓時驅散了陰影。
也是在殿門開啟的瞬間,侍奉在外的衆多魔族都循聲望了過來,面上分明都顯出意外之色。
君侯自言将閉關百年,如今才不過十載餘,何以會突然出關?
不等他們對此多作思慮,景濯已然自暗室步出,袍袖上赤金章紋滾邊,行走時似有烈焰相随,能聞得風雷震響。
“君侯——”
見他行來,周圍魔族連忙屏氣斂息,先後躬身,向他俯首行禮。
九幽魔族中,眼下能被敬稱為君侯的隻有一位——數萬載前扶持當今魔君登位,攝政幽都,手腕鐵血到足以令萬千魔族聞之色變的逢夜君。
無意向殿中魔族解釋自己突然出關的緣由,景濯徑直向前,直到他踏出外殿,也沒有魔族敢貿然出面阻攔,問及他為何突然出關,又要往何處去。
沉沉雲霭後漏下稀薄月光,舉目望去,隻見群山倒挂,重疊宮阙自山麓背處拔地而起,不與塵世同。
袍袖當風,月光下,景濯身形化作雲煙,轉眼已經消失在原地。
在他離開後,外殿中随即響起了或高或低的議論聲。
君侯突然出關,不知是為何故?
“九幽近來似沒有發生什麼要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