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喝。”排起的長隊中,有人開始鬧事。
“老實待着!”黑衣工作人員拿出長棍戳了那魂兒一下。
“我不要喝!”那魂兒還在反抗,明知道這事無法避開,可還是想要試一下。
“你不喝就不能轉世。”
“那就不轉,我要記着我的家人。”
“會成孤魂遊鬼的。”
“我不怕。”
“你真到那步一樣記憶會喪失的,意識到時候都不屬于你了。”
“哼。”
工作人員見解釋無效,直接用武力給它戳回隊伍裡了,它也像是知道自己在無理取鬧,不情不願站回去了。
白序安撫着夏星沂,拍拍她的肩膀,給她一個微笑。
夏星沂撇着嘴巴,她讨厭這些經常不知何時就會暴亂的魂魄,尤其是在親眼目睹了父親那件事後。
白序身上飄來淡雅的紫藤香味,是她熟悉的味道,每當聞到這個香氣,不知怎的,心裡就會平靜下來。
正如她和白序初見那日。
...
早已失魂落魄的她被僅殘存着一絲餘力的守衛護送到了白序身邊。
臉上早已沒了孩童的天真志氣模樣,取而代之的是蒼白毫無血色的臉,上面也不知道是傷口還是濺射到了誰的血漬,身上的精心打扮也變得殘破,不規則撕裂的衣角和戰場上的泥濘。
白序沒有說任何話,隻是走過去保住了她,雖然經過那場動亂,她也元氣大傷,但還是忍着身上的傷口,扯着痛抱住了她,或許說護住更為恰當。
夏星沂沒有哭,隻是聞着那一絲夾雜在血腥味中的花香,慢慢平靜了下來。
許是太累了吧,她竟在如此場合睡着了。
後來還是白序一人拖着傷殘的身體,抱着夏星沂回到了忘川。
她也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邊走邊輕緩拍打着夏星沂的背,希望她能睡得再沉一些,再沉一些就好,最後一覺醒來忘掉所有,忘掉這場鬥争帶給她的傷害。
白序不知走了多久,終看到了那梧桐樹周圍的光亮,她松了口氣,徑直走到了樹下,整個人終是失去了所有力氣,依着樹幹,環抱着夏星沂,陷入了沉睡。
夢中一切如常,雖然地府還是那破爛不堪且管理差勁的樣子,幽幽亮起的魂燈照着地府的道路,昏暗的色調自帶着一抹不可言的沉悶色調,但沒有戰亂,她也還是少女的模樣,每天叽喳跟在師父後面唠些家常,被批評不好好修煉,甚至一鍋完整的湯藥都熬制不成功。
但如此窸窣平常稱不上完美的日常,卻是屬于她最珍貴的記憶。
但終究是夢一場了,“白序。”
那是她師父最後一聲喚她,她再也聽不到了。
...
“忘掉前塵,重獲新生吧。”
白序遞給那魂兒一杯孟婆湯,對方情緒複雜的接過,猶豫了幾秒,仰着頭一口幹下。
沒幾下,那魂兒就像失憶了一樣,複雜的眼神瞬時轉換,眼底清澈朦胧。
“去吧,前方就是忘川河,渡過那,就可以輪回了。”
那魂兒點點頭,聽話地走向忘川。
該來的還是要來,輪到了剛剛惹事的那魂兒。
她像不知情一樣,對它說着同樣的話語。
“忘掉真的是好事嗎?”它提出疑問。
“就算回憶過往會讓我背上沉重的負擔,可那記憶中也有過美好啊,我真的不想遺忘,尤其是關于我的親朋好友相關。”
它不争氣流下了幾滴淚水,情緒再度失控,白序見過這種情況多次,它對自我意識的掌控已經快到了臨界值,若不快些喝下湯藥忘記,隻怕是要當場轉變成惡魂了。
“可回憶終究屬于過去,你應該向前走了,我們無法一直停留在過去。”她不想話說的過于無情,但也不能一味共情忘了本質工作。
“我不想。”
“難道你要在這喪失自我變成惡魂?比起那樣遺忘過去失去意識,自我選擇遺忘至少還能留着點體面。”
“為什麼一定要忘記?”
“這是一直以來的規則,為了保證輪回的公正。”
“呵,公正。”
它不屑撇過眼,不情願接過那杯湯藥,準備喝下的瞬間,渾身開始顫抖,流着淚水還是喝下了。
沒一會兒,它仿佛不知發生了什麼,似是感知到了淚水
,伸手抹去。
白序仍是那模闆似得說辭,指向忘川的方向。
再多不舍,再多不情願,都在遺忘的那一刻結束,或許這樣就能放下所有重任了。
...
不知過去了多久,小女孩褪去了稚嫩外表,一副年少氣盛少女的模樣。
“哼哼,師父你嘗嘗,我今日新研發的湯藥。”
白序一臉拒絕,但看着眼前少女那小辮好像都要激動翹起的模樣,還是顫顫接過,這不知道喝下去需不需要找醫師醫治下。
碗中還在咕噜冒泡,深褐色的液體伴随着難聞的酸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