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出門已經五日了。
此時,她坐在一艘烏篷船上,兩岸楊柳依依,河水藍綠相襯,碼頭上站着送别她的宋員外及家人。
“百裡姑娘一路走好!”
“有空常來玩!”
想想穿着淡黃色襦裙,上面搭着水綠色半袖,裡面是白色的裡衣,看起來像是嬌俏可人的鄰家妹妹。她拎着一摞龍井茶酥,坐在船頭,沖他們笑着擺了擺手。
碼頭的人群越來越遠,想想獨自吃糕點,發髻上的金色絲帶垂落,背影窈窕。
船尾,船夫的光棍兒子悄悄拉住老爹,瞅了眼船頭的姑娘,悄聲道:“這是什麼人?”
“不知道哩。說是去李家莊。”
“死老頭子,我問的不是這個。”光棍滿臉橫肉,長得是膀大腰圓,流着哈喇子問:“這個外鄉人是做什麼的?”
“哦,好像是宋員外請來捉鬼的仙子。”老頭低聲道:“這次不一樣,修行的,你可别惹人家。”
“哼,捉鬼,老子有外号叫鬼見愁,會捉鬼算什麼。”光棍在心裡冷笑,不過到底心裡有些打怵,于是進船艙燒了壺熱水,倒在茶碗裡,用又黑又粗的手捧着,親自給想想送去。
“小姑娘,我看你一直吃糕點,怕是口幹,喝點水吧。”他走到想想身後,咧着嘴笑。
想想聞言,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手裡的茶碗。
這是一個白瓷茶盞,上面繪着梅花,看起來還算幹淨。這個船夫的兒子,長得眉清目秀,風流俊雅,也算是凡間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謝謝哦。”她輕輕一笑:“擱這裡便是。”
光棍沒想到她待自己如此溫柔可親,渾身有些飄飄然。他問:“聽說姑娘是修行人,會捉鬼?”
“就是畫個符,灑點水,不算是什麼本事。”想想謙遜道。
茶盞放在一邊,她并不飲茶,也放下了糕點。船行數裡,又過了一片水田,瓊花垂在水中,陽光下,像是一團團會發光的雪球。
想想正欣賞春景,那船夫兒子朝她身邊靠來。
想想蹙眉,立刻起身,往後退了幾步。
她不滿地盯了他一眼,此時,烏篷船正劃進一片蘆葦叢。
光棍恍若不知,黑胖的身軀朝前走了兩步,色眯眯将她從上看到下:“小姑娘怎麼不喝茶?”
他早已打定主意。對于迷騙少女的事情,光棍是個熟手了。
按照以往的經驗,拖到無人處,一船槳打暈,然後生米煮成熟飯;今日遇到了一個修行人,少不得要多費點心思,先迷暈再說。
光棍看她不谙世事、弱不經風的模樣,渾身上下也沒個兵器,恐怕除了畫符,也沒别的本事了。
論力氣,哪有他大?
等到事成,頂多哭一哭,鬧一鬧,以後也就安心嫁給他當個船娘了!就算是個修行的,生個孩子也就忘了!
他越想越興奮,一步一步靠近她。
想想朝前一看,船夫還在劃槳,對此置若罔聞,但手裡的力道越來越大了。
烏篷船在他的劃動下,左右猛烈搖晃。
想想站的有些不穩,她身後無路可退,烏篷船已經劃到了蘆葦蕩的中央,四周都是白茫茫的蘆葦,一眼看不到岸邊。
看到那個眉清目秀的船夫臉上露出的獰笑,想想忽然歎了一口氣,緊接着也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我聽說你号稱船上鬼見愁。”
光棍一愣:“你一個外鄉人怎麼知道?”
“聽說的,但是這不重要。”想想笑得天真爛漫:“你沒聽說,這一片水的下面,有水妖嗎?”
船夫與他的光棍兒子都常年生活在水上,對水上的事情當然知曉。這一帶确實有水妖,但是白日并不出現,隻在晚上出沒。
蘆葦蕩裡雖然危險,但是為了埋伏想想,光棍讓老爹開船到了這裡。
“哼,難不成你還會捉妖?”他語氣輕佻。
“會呀,”想想認真道:“捉妖就更簡單了,用繩子綁就可以啦!不過讓它出來,還要借你身上一物!”
“什麼——”
話還沒說完,兩條繩子從想想的袖中飕飕飛出,老頭和光棍來不及反抗,就被繩子捆住,繩頭自動打結,塞入他們的嘴裡。
“嗚嗚嗚!”兩人跌倒在烏篷船上,小船猛晃。
想想從靴裡掏出一把銀亮的匕首,她打量着躺在腳下的光棍,語氣頗有些遺憾:“挺好看的臉,殘破了就可惜了。啧啧,誰讓你不學好,是附近有名的水上淫賊呢。”
在宋員外家捉鬼的時候,她特意問了下附近有沒有作惡多端的人。衆人推舉這對父子,列出了他們的種種劣迹。什麼調戲民女啦,私吞财産啦,甚至還有幾條人命案都跟他們有關系……
想想上船後,最開始一切正常。她想着,若是宋員外家人說謊,就掉頭把他綁來。
現在看來,宋員外的家人沒說話,船家果然作惡多端。
‘咔嚓’
想想卸下他的一隻胳膊。
血噴了出來,染紅了半個烏篷。想想靈敏地避開血污,将殘肢朝水下一丢。
霎時,河水紅了一圈,随後慢慢變淡。
光棍已經抽搐着倒下,船尾傳來老船夫悲戚的‘嗚嗚’聲。想想恍如不聞,站在船頭。
她在仔細聆聽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