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禾很難想象,更不敢相信。
當有人叫嚣揍你爺爺的時候,他非但沒有怒火中燒提劍把人卸了,反而統一戰線鼓掌助威,大有一種“你放心上吧我殿後”的決心。
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未經世事的季禾想不明白,也沒空想。
隻能六神無主的看衣非雪破陣,然後不得不面臨慘痛的選擇題,是該随波逐流,還是要大義滅親?
衣非雪正要動作,忽然察覺到有人靠近。
風潇第二個反應過來,第三個是季禾。
沒有靈力的凡人連木劍陳走到身後都不知道,還傻乎乎眼巴巴的看着衣非雪。
衣非雪也看着他……身後。
明晦蘭好像才驚覺,回頭的刹那眼前光芒一閃,被突如其來的绯色堵住了視線。
衣非雪擋在明晦蘭和木劍陳二人中間,雙臂抱胸,面無表情。
木劍陳很委屈的笑道:“幹嘛一副母雞護崽崽的樣子,我又不是抓雞的老鷹。”
衣非雪打量賊眉鼠眼的木劍陳。
還老鷹呢,真能往自個臉上貼金,最多算隻黃鼠狼。
木劍陳繞過衣非雪,看向明晦蘭:“賢侄雖落了難,卻有衣掌門庇護,當真好福氣。”
衣非雪:“木宗主羨慕嗎?簡單,把全宗殺的片甲不留,你前腳得手,我後腳就買你,說話算話。”
少年笑的明媚豔麗,目光真摯可信。
明晦蘭:“……”
木劍陳額頭上的青筋直跳,再好的脾氣被一個晚輩這樣調侃,也繃不住好教養。
況且木劍陳壓根兒就不是個正人君子。
在本命劍即将出鞘的前一秒,空中響起一道清越溫和的熟悉嗓音:“大敵當前,望木宗主明辨是非。”
聲音并不大,稱得上低沉溫厚,卻足以叫在場衆人如雷貫耳。
蘭公子就是有這種本事,一開口就讓人情不自禁的聽他真知灼見,娓娓而談。
生來就萬衆矚目,哪怕明月堕塵,依然叫人肅然起敬。
木劍陳唇邊勾起譏笑:“先指點晚輩幾招,再去破陣除邪也無妨。”
“木宗主神功蓋世,在下多慮了,隻是鎮魂幡……”
明晦蘭話說一半,木劍陳本能替他接上後續——鎮魂幡乃必争之物。
從前人們眼饞鎮魂幡,礙于那是季家法寶也隻能放在心裡觊觎。現在季無涯自取滅亡,好端端的法器變成了嗜血成性的邪物,争奪起來可就正義凜然理直氣壯了。
甚至順手把季無涯殺了,非但不會有麻煩,反而會被“除邪衛道拯救蒼生”的豐功偉績在靈墟大陸傳頌十年。
想到鎮魂幡,木劍陳火氣頓消。果然心情好了,看狂妄傲慢的死小孩都賞心悅目了:“賢侄所言有理,大敵當前,确實不是給晚輩上課的……”
青絲繞迸發而出,萬縷千絲勢如海嘯!
木劍陳瞳孔驟縮,本能握上劍柄,卻見飛絲貼着他鬓角穿過,盤根錯節鋪天蓋地,以摧枯拉朽之勢直沖陣眼。
沒有任何技巧,彎月陣在頃刻間被用霸道的靈力強攻摧毀!
木劍陳:“?!!”
衣非雪幽幽的看了明晦蘭一眼。五指一握,細如發的萬千飛絲盡數收回:“木宗主的花拳繡腿,還是留着教你自家人去吧。”
木劍陳差點咬碎一口銀牙。
被“不小心”削掉的碎發在木劍陳咫尺的距離飄蕩落下,木劍陳臉色鐵青透着不自然的白。
若非親眼所見,很難想象這一招是出自一個年僅十八歲的小孩之手!
不愧是名冠中土的天之驕子,年紀輕輕就成了一派掌門。
天縱奇才,名不虛傳。可是太嚣張了,輕狂桀骜,欠毒打!
木劍陳想替他爹娘教訓教訓這熊孩子,可惜時機不對,彎月陣破了,攝魂陣來了。
這筆賬且記着,來日必叫死小孩趴在地上喊奴婢錯了。
*
明晦蘭有點尴尬,更有點無奈。
還切切實實把無奈具現化在臉上,歎氣,垂着眸子搖頭。
“衣掌門何必意氣用事呢?”
衣非雪冷冷瞥他:“你是在教本掌門做事?”
明晦蘭:“……”
衣非雪任性道:“本掌門心胸狹隘,就是喜歡争一時之氣。”
要你多管閑事站出來多嘴,好像本掌門怕了姓木的似的!
明晦蘭猜出衣非雪在心裡逼逼叨叨些什麼,有點好笑,忍不住多看衣非雪一眼。
他長身玉立,連披散身後的每一根長發都充斥着年少輕狂,那雙過于漂亮的鳳眸依舊非梧桐不止,淩傲清高。
衣非雪又瞪明晦蘭一眼。
明晦蘭:“……”
早知道衣掌門氣性大,愛記仇,這下要沒完了。
明晦蘭覺得衣非雪火冒三丈的原因是他擅作主張,有損衣非雪的自尊了。當然明晦蘭沒有想錯,隻不過還有一層原因。
你是本掌門的奴隸,從頭發絲到腳指甲都屬于本掌門,本掌門還護不住你了?
别說是區區一個木劍陳,就算整個木宗在此,他衣非雪也能殺個七進七出,片甲不留!
衣非雪暫時不想搭理明晦蘭,轉眼看見臉色說變就變的木劍陳。
方才還是一副咬牙切齒要撲過來咬人的架勢,現在就變成“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跟小孩子一般見識”的寬容模樣:“衣掌門,攝魂陣中,當屬你我二人修為最高,不妨合力破陣?”
衣非雪:“木宗主是前輩,修為高我三十多年,我就不在關公面前耍大刀了,你請。”
木劍陳:“???”
别說姓木的外人,就連風潇這隻親表哥都不懂衣非雪前後矛盾的态度。
剛才不還盛氣淩人一副除了天道小爺最牛逼誰他媽都别妨礙小爺出風頭的氣勢嗎?
咋突然謙虛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