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影搖紅。
他們四目相望,天地無聲,連室外紛紛簌簌的落雪都不敢打擾。
衣非雪斂回視線:“這倒也是。你滿打滿算才做了我三個月奴隸,若是被邪祟吃了,本掌門就虧大了。”
心髒莫名其妙的亂了規律,跳的一團亂糟糟,連累的左手無名指都不受控制的痙攣着。
衣非雪深吸口氣,很快好了:“先放在你那兒吧。”
誰也不會想到鎮魂幡會在一個修為盡廢的凡人身上。
明晦蘭贊歎道:“果然出其不意。”
衣非雪自鳴得意。
明晦蘭:“小奸巨猾。”
衣非雪:“……”
*
因為奴隸膽敢當面說主子壞話,所以被懲罰幹苦力。
明晦蘭把衣非雪出行的馬車裡裡外外打掃一遍,将車闆擦得油光瓦亮。
明晦蘭幹起活來認真負責,連一處死角都不放過,甚至連看不見的車底底部也給收拾了。
風潇路過看見時,一陣唏噓。
寄人籬下身不由己啊,不得不卑躬屈膝百般奉承,以求栖身。
風潇喊明晦蘭一聲,熱情走過去。
明晦蘭回應一聲,繼續幹活。
風潇想說什麼,又難以開口。
不站在明晦蘭的角度,怎配指手畫腳要明晦蘭知足?
說你别心裡不舒服,其實衣非雪是在庇護你,總比你到處流浪成為人肉包子強吧?可明晦蘭或許甯願颠沛流離,朝不保夕,也不想淪為奴隸被踐踏自尊呢!
風潇歎了口氣,這倆人牽扯太深,恩怨糾葛斬不斷理還亂。
真是孽緣啊!
風潇:“我來給你切個脈吧。”
明晦蘭下意識往後躲:“在下并無傷病。”
風潇也不用診脈,僅僅是面診就一目了然:“你并無修為,在彎月陣和攝魂陣轉個來回,又親身經曆季無涯大開殺戒,還能全須全尾的,真是洪福齊天。”
明晦蘭笑道:“衣掌門保護的好。”
他能這麼想,風潇是很驚喜并為之欣慰的。本不想多嘴,但話趕話就由不得風潇了:“你别看非雪外表兇巴巴的,像個惡人,但他其實心裡很軟,也挺難的。”
明晦蘭:“什麼?”
“從小到大,都挺難的。他娘生他時難産,連一口奶水都沒喝上,他娘就撒手人寰,你知道非雪出生時天降異象吧?我姑姑這一死,他又背上“命裡帶煞克死母親”的罵名,我爹痛失胞妹,更是沖到衣家要……”
殺死這個親外甥,給妹妹償命。
風潇住嘴了。
衣非雪是個驕傲的人,作為表哥不方便多言,尤其是在明晦蘭這位宿敵面前說那些不堪回首的陳年往事。
讓衣掌門本人知道了,可不得了的!
偏偏明晦蘭還挺好奇:“聽說他兒時走失過?”
風潇:“是,因為一些意外……流浪過一段時間。”
“對了。”風潇覺得還是有必要提醒下,“盡量别在他面前提扶曦尊者。”
明晦蘭心道為何?
那扶曦尊者宅心仁厚,名冠整個靈墟大陸,處處都是他的崇拜者,更在中土被奉若神明,還專門為其建廟供奉。
風潇說有事先走了,明晦蘭将疑問暫時揣在心裡。
*
明晦蘭在閣樓東側刷洗衣掌門的座駕,衣掌門望着閣樓北側花園裡努力奮進的季小公子。
季禾察覺到視線,仰頭剛好跟衣非雪四目相對,頓時臉色發青,收回劍勢:“你偷看我?!”
大中午的,衣非雪被逗笑。
難怪宮中貴人都喜歡養松獅犬,這玩意兒确實讨人歡心——季小公子每次發言都能讓衣非雪開懷。
“是,我觊觎你們季家劍法,想偷師。”
“你居然——”季禾真生氣了,但立馬反應過來衣非雪是在逗他玩,當場惱羞成怒,“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所以然,氣成包子。
季禾收劍回鞘就要走。
“怎麼不練了?”衣非雪道,“難不成學藝不精,羞于炫技?”
季禾最吃激将法,立即返身回來,拔劍指着衣非雪喊:“你給本公子看好了,當心閃瞎你的眼!”
衣非雪拄着下巴看季禾一招一式,玄妙無窮。
半套劍法下來,季禾出了一身薄汗:“怎麼樣?”
衣非雪:“不怎麼樣。”
季禾:“?”
衣非雪道:“你那招‘鳳歸巢’練的稀碎,多餘的動作太多,所以緊接下一招‘石破天驚’時才會那麼吃力。聽好了,當心震聾你的耳朵,‘鳳歸巢’第三式第五節,右腳多往外側邁半尺,第七式第九節,左手肘再擡高三寸。”
季禾如雷貫耳,嗡嗡的。
瞬間生出不服氣來:“我季家以劍術名震天下,我太爺爺就是這麼教我爺爺,我爺爺也是這麼教我的,你憑什麼指手畫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