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後,府裡開始着手婚事。
府裡的煦哥兒年前與禦史大夫家小姐定下親事,五月行大婚之禮。
府中上上下下已經開始忙起來了。
雲姝照例在太醫署就職,同時着手準備璨姐兒的新婚禮物。
她錢銀有限,若是用國公府的銀子去購置貴重之禮,顯得不夠誠意。而她身無長物,除了會些醫術,拿得出手的隻有作畫。
趁空閑之際,她去找蓮娘定了一些顔礦料。
自從秦昭的事後,雲姝便甚少與他們夫婦二人見面,以免再連累他們。
上次事發後,蓮娘二人被投入大獄。
她跪求老夫人,放過他們,幸好有驚無險,在牢裡走了一遭,又完好地放出來了。
雲姝想到此,将篩制好的顔料取出來,加水研磨,将一張上好的宣紙攤開,筆尖輕觸,開始作畫。
歲歲從屋外走來,便看到這樣的場景。
燭光潋滟,女子端坐在桌案前,螓首峨眉,潔白的脖頸如白鶴般,柔美秀雅。
“姝兒,你在給大姑娘作畫嗎?”她好奇探頭看來。
雲姝颔首道,“是,璨姐兒婚事将近,我想不出送什麼,隻好給她送幅畫了。”
“姝兒你畫得這麼好,大姑娘肯定會喜歡的。”她斬釘截鐵笃定道。
雲姝笑着搖搖頭,也就歲歲這丫頭對她這麼盲目有信心了。
小丫頭似乎想到什麼,從懷中掏出一個褐色信封,湊到雲姝耳邊,小聲道,“西邊來的信。”
雲姝一愣,對上歲歲的眼神,裡面是兩人都知曉的含義。
她放下筆,接過信。封面有個名字:唐容娥。
看到這個名字,她心裡一噔。若她記得沒錯,秦伯母正是姓唐。
想到此,她忙拆開信封,取出裡面的信紙。
一目十行,信不長,她很快看完。
如她所料,信是秦昭寄來的。
他在信中給她報平安,說他已經到達邊關,找到了他父親的好友,如今擔任曲朔城總兵的趙懷。
信的最後讓她勿要挂念,一切安好。
雲姝百感交集看完這封信,這幾個月隐隐懸着的心終于落下。
秦昭離開後,她常擔心路上會有追兵,萬一落到追兵手裡,一切都會功虧一篑。
幸好,他平安到達了。
十年陪伴,她早已将秦昭視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那個明媚如春花般的少年可能再也回不來了,可她還是希冀做些什麼,讓他不在絕望中凋零,也不讓她心湖上的情愫在無望中沉落湖底。
她自認灑脫,卻在這點上看不開。
收好信後,她讓歲歲将這信放進匣子裡,好生收着,别讓人發現。
-
在太醫署的事不像想象中輕松,除了編撰藥典外,有時勳貴府上有事相請,她也需要走一趟。
自她在醫署任職後,常有些府中女眷好奇,借病喚她去府上。
不過太醫署院判是個脾氣臭的,這種事多幾次後,便令其他太醫去了,鮮少讓她出面。
對此,雲姝十分感激。
這日,下值後,因藥典還有些需要整理,她便多留了會兒。
醫署的人陸陸續續回去,隻剩下寥寥幾人。
一道身影從外走來,是一個身着藕粉色服飾的丫鬟。她不苟言笑,步态穩重,微微仰着頭,言行間有股氣勢。
她走進來,打量了一圈,看到案桌後的雲姝,聲音平淡,“王姑娘,端甯公主命奴婢喚您到府上一趟。”
雲姝從桌後起身,沒有言語。
荊太醫早已下值,而且公主召見,她也沒有借口推脫,隻得與太醫署的藥童打了聲招呼,便跟在丫鬟身後,坐上馬車,往公主府而去。
公主府坐落在城東,占地不小。
一下車,兩扇朱漆大門便出現在眼前。一眼望去,亭台飛閣,精緻大氣。
不愧是皇家公主的住所。
這是雲姝第一次來公主府,以往端甯公主設宴,從不會請寄居在國公府的雲姝。如今一見,這座美麗的府邸倒是十分符合端甯公主的尊貴地位。
她隻下車時打量了一眼,随後跟在丫鬟身後,繞過影壁甬道,又沿着清幽小徑,來到一處後院。
此處綠草紅花,假山碧樹,好一處惬意之所。
不遠處,還有個湖泊,湖水碧綠,甚至還有流水潺潺聲。
湖心一處亭子,亭中有個身穿绫羅薄衫的女子倚在欄杆上,頭上綴滿首飾,正直直盯着湖面,安靜得如同雕刻。
雲姝走到亭中,與她行禮。
然而公主置若罔聞,也不回頭,隻是看着湖面,任她半蹲着。
雲姝蹲了一會兒,腿腳發軟,開始忍不住顫動。
可她不敢擅自起身,端甯公主雖無視她,可周圍四個貼身大侍女卻牢牢看着她。
終于,在她覺得自己要倒下去的一刻,端甯公主終于轉過頭,命她起身。
她下巴微微擡起,态度高傲,像對雲姝施舍一般,神情輕淡。然而,一雙淩厲的眸子卻是肆無忌憚上下打量她,危險而陰沉,又帶着不可忽視的鄙夷。
雖讓她起身,卻沒有讓人看座,隻讓她站着回話。
“本宮近來不适,想請王姑娘看診。”她說着,旁邊已有侍女安置好脈枕。
雲姝看着脈枕上那隻白皙的手腕,眼裡看不出情緒,隻是靜靜上前,将兩指搭在腕上,仔細探查脈搏。
一息後,她收回手,恭謹道,“禀公主,脈搏平和,并無異樣。”
“大膽,你意思是我們公主扯謊了?!”一旁侍女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