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她一個,林嘉在也笑了!但是他一貫臉上都挂着溫和的笑,現在就看不太出來是在偷笑。
忍住。忍住。周池月想,不能嘲笑老齊,畢竟他有時候真的還挺帥的,譬如斬釘截鐵要讓淩一澤退學的時候。
“但是,現在也隻有三個人,我看這也——”齊思明終于補上了後面的句子。
然而剛才的場景又重現,這一次是一道細聲細氣的聲音,帶着絲不确定:“報告。”
齊思明:“……”能不能讓他把話說完!
李韫儀背着重重的書包,把她的肩都快壓垮了,并且在她的胸前,還用手捧着厚厚一摞書,快有三歲小孩那麼高了。搖搖欲墜。
看這樣子,她大概是把原班所有東西都清空了一并帶了上來。
她就沒給自己留後路。
“對不起啊,我收拾了挺久的。”李韫儀半個身體還在外面,看到齊思明崩掉的表情有點懵,吞了口水怯怯地說,“然後五樓有點高,我也爬了挺久的……沒有遲到吧?”
如果說徐天宇出現在這裡,周池月是早有準備的了然。
那李韫儀,一定在她意料之外。
但她沒有立即思考很多,畢竟小姑娘都快重死了。
周池月趕緊上前幫她分擔了手上一大半的書,林嘉在同樣也是。
徐天宇則是直接過去将她書包背在了自己肩上,還一臉輕松:“啧,沒事哈,一點都不重!”
齊思明眼皮抽搐了兩下:“你呢,你來這兒又是什麼原因?”
周池月偏過頭,碰上李韫儀不太自信的眼睛,腦海裡也閃過很多不解。
她的選科是物生地,在今年是top1大熱選科組合,覆蓋的大學專業率也不錯。按理說,沒什麼特殊的原因,應該不會換才對。
“我,”李韫儀組織了下語言說,“我生物地理學得不太好,尤其生物也隻能賦到及格分,當時選科是随波逐流,現在想明白自己真的想學什麼了。”
齊思明又潑冷水:“你生物地理學不好,到這兒來,學化學政治就能學好了?”
“……”李韫儀明顯被他兇到了。
周池月剛要反駁什麼,卻看到李韫儀鼓起勇氣站到她面前,說:“那是第一個原因。還有,二十班的氛圍,我不是很适應,我不想和他們做同學。現在,我有了真正想一起奮鬥的人。”
齊主任瞪着眼叉腰,心說這群小孩怎麼一個比一個不管不顧、意氣用事。
那些看着叛逆的是真叛逆,而那些看着乖乖巧巧的,比那叛逆的還要叛逆。這是怎麼個事兒!
“還有最後一個原因。”李韫儀轉過身體,直視周池月沖她笑得燦爛,“因為我知道這裡缺人。”
她說:“雖然我知道這句用在這裡太‘大’了,也知道可能會讓人覺得我有點奇怪,但是,我還是想勇敢說出來——”
“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她那滿是認真、誠摯的眼神,就是在堅定地說:沒錯,我就是為了你而來的。因為我知道你是需要我的。所以,千萬别勸我走。
周池月一刹那有點失語。
李韫儀文學素養那麼好,她不可能不知道這詩代表了什麼。她是深思熟慮說出來的,雖然聽着很荒唐。
周池月默了兩秒,嘴唇嗫動一下,最終輕松地笑了出來,把視線從她臉上挪了開來,說:“齊主任,放心吧,她來了,我會讓她變得行的。”
“……”齊思明彼時真到了無話可說的地步。
四個人站了一排,這間破破爛爛的雜物室竟也瞧出了幾分蓬勃的生命力。
“我再提醒你們一次,以前沒有學生走過這條路,結局怎麼樣是不可控的。客觀地說,我不看好這個選科組合,文理兼修,是個很大的挑戰。”他肉疼地看向周池月,這麼個好苗子,怎麼偏偏想不開,還指望着她高考争口氣呢。
四個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對視上的某一瞬間,都齊整整地笑了。
無比慶幸此刻年少,任憑怎樣的打擊,都還葆有敢為人先、一腔孤勇的赤忱天真。
早讀的預備鈴打響了,距離正式的還差一分鐘。
大概寂靜了那麼四十秒之後,齊思明擺擺手:“我也不勸你們了,就這麼按學校的規定來。正式鈴打響以後,能湊到五個人,這個班就暫時定下了。如果沒湊到,也不為難大家,各回各班早讀。”
周池月本來挺有把握的,但随着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迫在眉睫時,也有點懷疑自己的判斷了。
齊主任低頭瞧了眼戴的手表,清清喉嚨宣布道:“好了,看了下時間,還有兩秒,我們準、備、解——”
“報告。”
鈴聲和這道突如其來的聲音重合上,在為之和音似的。
曆史第三次重演。
齊思明的“散”字盤旋在嘴邊,怎麼都沒說出口。但他莫名其妙地深吸口氣,心平氣和。像是早有這種預感,已經見怪不怪了。
他吞下未盡話語,按兵不動地往門口看。
陸岑風單手拎着包垂在身側,校服外套松垮地挂了半邊肩,微微喘着點氣,人半靠在門框邊。這門框很久沒被清理,也不知道嫌不嫌髒。
半邊臉在昏慘慘的日光下,桀骜中竟然有了幾分柔和。此刻他眼尾勾了下,散漫地斜望向一衆表情各異的人,不緊不慢地開口。
“解散什麼?”
“不是還沒加上我嗎?”
周池月沒來由地低頭,看着地面折射出的那道利落的倒影。
她搖搖頭,很無奈地笑了下。
甭管了,帥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