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的一天,陸岑風進了大門,能看見家裡兩個大人坐客廳沙發對他翹首以盼。
他擡頭瞄了眼,邊樹在二樓轉角若隐若現。
岑溪一開口就帶着淚意:“小風,怎麼回事啊?不好好留在好好的一班,去什麼零班!你邊叔叔是花了心思才把你送進去借讀的啊!”
他應付這種場面稍顯無能為力,且沒什麼耐心,便說:“我在哪個班都無所謂。”
“是老師們對你不好用心嗎?不然,我再找——”
“不是。”陸岑風無聲歎了口氣,“我就這水平,怎麼學都改不了,在什麼班都一樣。”
一直沒聲響的邊傑也開了口:“怎麼會一樣?師資、同學氛圍影響很大的,我問過了,那個班學生水平參差不齊,連老師都湊不成一套。”
這話一出,岑溪更是兩眼一黑,逼着他換回去。
“其實……”有什麼必要?反正你們都打算把我送出國了,現在這樣何必呢?
“怎麼了?”邊傑問,“聽大人的話總沒錯。有問題,在學校也可以跟小樹交流交流。”
“不勞您費心,現在這樣我很滿意,也不打算再換。”
他掉頭上了樓,無意再多說。
邊樹站二樓等着,似乎有話跟他說。不過他要是能相信對方能吐出象牙,那才真是有鬼了。
“下次不要多管閑事。”陸岑風擰門把手進房間前,警告般地說。
邊樹隻是微微笑:“隻是有點好奇罷了,因為什麼,讓你大費周章換班。”
“怎麼着?自己懦弱沒膽量去,窺探起我來了?”陸岑風嗤了一聲,覺得好笑。
邊樹避而不答:“即使你換了,也不會有任何改變。成績爛,脾氣差,沒人喜歡你。”
陸岑風神情忽然冷下來:“滾遠點。”
門“啪”一聲合上,震得人鼓膜發顫。
九月的南邑仍是酷夏,房間内空調低聲作響。桌上攤開各類題集,陸岑風叼着筆帽唰唰寫。
白天,某位兔子說的“不用日夜颠倒”已被忘之腦後。習慣使然,這個時間點,不動腦子寫點東西是真難受。
不知過了多久。萬籁俱寂之時,手機忽地一震。
大半夜的誰那麼不長眼。
陸岑風解鎖屏幕,戳進通知,入目即是一條看着讓人無語的消息。
此時此刻,卻又因為這個發消息的人,稍稍顯得那麼不同尋常起來。
她又想怎樣??
撿月亮:[轉發文章:加班到深夜,他的心髒受不了!熬夜到這些程度會猝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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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學校活力滿滿的周池月,卻喪着一張臉回了家。
察覺到她狀态不對,宋華英女士詢問事情原委。
“……就是這樣的。這個班是建立起來了,可是面臨好多困難。我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選擇,也會思考,如果當時我沒有那麼堅持,大家都按部就班地過原來的生活,會不會對大家來說都好。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要煩惱這麼多。”
在學校她不敢流露出這些情緒。因為她清楚地知道,一旦她不堅定,會影響到所有人。
宋華英點了點頭,表示理解了她的意思。她一直都沒幹涉周池月的選擇,學習、選科、換班……都是周池月深思熟慮後獨自做出的決定。
“媽媽,你也覺得我不該這麼選嗎?”她垂下頭,木然地說。
“再來一次,你還會離開一班嗎?”宋華英輕聲問。
周池月抿了抿嘴,又不自覺地咬了下腮邊軟肉,少頃,她還是點頭:“這是我喜歡的,也是權衡利弊之後對我最有利的。可是反饋到現實,莫名就困難重重。”
宋華英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我無法用自己的經驗告訴你錯了沒錯,因為時代在飛速變化。舉個例子吧,二十年前,土木工程是人人豔羨的專業;十年前,金融炙手可熱;但如今,這些在大衆口中又變成了‘天坑’。但誰又敢保證,彼時的正确是永恒的正确,與其深陷未來的泥沼,不如把握好現在。”
“你是新高考改革的第一屆。冒險、未知不也代表着機遇嗎?現在,物化政班隻有五個人,也許,一兩年、兩三年後,這也會變成一個熱門組合?誰說得準呢。”
“選了就選了,沒必要一遍遍反思自己這個決定是不是做錯了。不要考慮這是不是正确的道路,而是,你要讓你走的路變正确。拿着别人手上的地圖,是走不出屬于自己的一片天的。”
周池月怔怔地擡起頭,嘴唇動了動,脫口而出問出了一直以來想問的話。
“媽媽,那你有後悔過,生兩個小孩嗎?”
“那個時候我自己還是個初初長成的大人,在學會和世界對抗之前,隻能先學會妥協。妥協的後果就是,我沒有成為自己想象中的完美母親。可是我現在後悔嗎?好像也沒那麼有。是有過一些坎坷,做錯過一些事,但至少現在,我對自己很滿意。”
周池月怔怔地點點頭,咬了咬唇說:“我好像懂了。”
她回到房間,開始琢磨她的計劃。要怎麼讓自己的道路變正确?
宋之迎探了探頭進來,小聲地呼喚:“姐!姐!”
“又怎麼?”
“我什麼時候能去看嘉在哥哥?”宋之迎進來後,賴在這兒不肯走了。
周池月扶額:“宋之迎,你不好好學習在這兒思春,我要叫爸媽了。”
“不要啊!”她嘟了嘟嘴巴,晃了晃她姐的手臂,“不然讓嘉在哥哥給我補習也好呀。”
“你嘉在哥忙得要命……教我們都教不過來呢。”
“啊?”
窗外有不知名的飛蟲,不知疲倦地撞擊着玻璃,發出朦朦胧胧的嗡鳴。
一通解釋之後,宋之迎幽幽地問:“不可以像我以前那樣去蹭聽嗎?”
周池月秒懂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