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暴曬過的草皮有些燙,周池月眯眼以對熾烈的陽光,伸了手掌擋光。
太陽在指縫裡隻剩一小點。
不得不承認,即使她的心髒再強大,在能不能讓零班步入正軌這件事上,也那麼沒底。
可是此時此刻,她往兩邊側了側頭,看見齊整整的四顆圓潤的腦袋,忽然覺得放松下來,斂了斂目光。
李韫儀在旁邊戳了戳她的手臂,特别小聲地說:“周周,如果我月考考得很差怎麼辦?我前面學得太糟糕了,缺漏了好多,這段時間補上了一點,但好像還是很差勁。”
周池月歪過頭看向她的眼睛。她覺得李韫儀是個很有靈氣的姑娘,話不太多,沒什麼信心,總是喜歡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默默地努力。她這樣的性格,注定不會左右逢源,但認定的東西不會輕易改變,人、物、情,乃至學習都是這樣。
她就是很好很好啊。
“那這樣,給你定個目标吧。”周池月思索了會兒,認為她可能就是需要這樣的激勵,于是說,“我研究過你上次期末的成績,是年級六百多名,其中數學沒及格,英語沒到平均分。這回呢,數學争取95,英語上115,晚自習我給你挑點重點題複習。”
“好呀。”李韫儀“唔”了一聲,後知後覺道,“你有‘研究’過我的成績?”
“怎麼了?”
“啊……不是,就是感覺……”
林嘉在“唉”了聲,輕柔地笑着插嘴:“恐怕不止李韫儀,每個人都了如指掌才是你的風格吧。”
“當然了,逆風翻盤的首要準則是知己知彼。”周池月很幹脆,“嘉在哥你也是,這麼久了,應該找回點感覺了吧?這次必須殺回你原來該在的位置上去。”
“好的,captain。” 他也很幹脆。
徐天宇不明所以:“這單詞什麼意思?”
“你的英語該重點抓,把基礎的先拿到。”周池月說,“目标是總分先上五百。”
“哦……所以captain究竟是啥?”
“是船長/隊長/長官的意思啦。”李韫儀接道。偏要從中選一個的話,她更願意解釋成船長。高中也可以算是一場“長風破浪會有時”的航行,隻盼望着能抵達對岸,直挂雲帆濟滄海。而且船長聽着就很酷啊,有她超愛的海賊王的感覺。
周池月心塞了兩秒。
得嘞,又多了個昵稱。
月神,captain月……還有某位傾情創造的——周、兔、子。
她閉了一下嘴,又扭頭朝向那位在腦後交疊手臂枕着,閉着眼睛似乎快睡着的人。
“陸岑風,你呢?”
快到午間了,連蟬鳴都弱了幾分,仿佛正趴在樹上睡覺。他睜開眼,視野廣袤無邊,天空澄澈,萬裡無雲,宛若夢境。
從耳邊傳來的那道近在咫尺的聲音,是這個空間裡唯一的真實。
陸岑風略偏了偏視線,她水潤潤的眼睛正亮閃閃地望向他,其中包含的問題不言而喻。
他呢?一如既往地随便考個成績敷衍誰,是這麼做嗎?
他心裡倏地有點被捏起來,不上不下的。就是那一刹那,他猛然意識到對着她,那樣的話好像說不出口。
陸岑風覺得自己挺好笑。
裝了那麼久,好像都忘了出風頭是什麼滋味了。
他所做出的讓步無人知道,既然現在明白最終都是要被送出國的,那錯了沒錯、有用沒用重要嗎?反正結局都那樣。
他看了她一會兒:“我——”
才說一個字,恰恰好鈴聲打響了,從教學樓往食堂的大部隊在狂奔,宛若喪屍進城。
腳步重重的落地聲、聊天聲,四面八方都是喧鬧。
“……”
這還聊個鬼啊。
從操場到校門口拿午飯的路上,周池月沉思了良久,最後推敲着跟陸岑風商量:“能比之前稍微進步點嗎?”
他一時沒說話,也沒動。
“不能也沒關系,反正你應該有自己的原因——”
“你需要嗎?”
周池月微愣:“什麼?”
“你需要嗎?”他問。
一如那個夏風熙攘的夜晚,她邀請他加入她的隊伍時說的那樣。需要,僅僅是需要就夠了。
周池月遲疑着點頭:“不過,你沒關系嗎?之前不是一直都——”
陸岑風轉過臉來打斷:“需要多少名?”
周池月頓了頓:“什麼數字都可以?”
他長身站在那裡,眼神淡淡的,仿佛在說:隻要你需要,我就做得到。
周池月掰了根手指觑他:“考個第一我看看。”
陸岑風睨了她一眼,聲音懶懶散散的:“想讓我死你手上就直說。”
周池月:“……”
嗯,玩笑開得有些大了。
她對自己有自信。
周池月嘴巴閉上,伸手比了個數字。
陸岑風考慮了一下,纡尊降貴點頭。
周池月提醒:“對手都很強。”
“哦,是嗎?”
語氣有點張揚。仿佛是,他斂起那麼久的少年意氣,終于在這一刻噴湧而出。
她擡頭看見陸岑風飛揚的笑容。
然後聽見他說:“那陸岑風也不可能輸,月、亮、長、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