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後僅僅用粗陋幻術遮掩,根本不是下樓的台階!
她注意力都放在别處,一腳就踩了進去。
這像是一口通向深淵的井,四壁生滿濕漉漉的符咒,羅昭雪來不及開口,靈力就被陣法抽空,急墜而下。
“我草你爹的黑市啊——!”
“你爹的黑市啊——!
黑市啊——!”
...甚至蕩出了回音。
靈力無法調動,她隻能拔出匕首,鐵刃與符文牆面摩擦出火花。借着緩沖,她腳尖蹬牆,在即将落地的一刻強行旋身卸力。
落地聲悶沉,卻仍被震得踉跄半步。
一隻手忽然從黑暗中探來,捂住她的口鼻。
“誰?!”
羅昭雪毫不猶豫,匕首反斬,直直砍了過去!
刀光如電,卻在觸及目标前停下。
一具黑發淩亂的身體貼近她,渾身血污,雙手如同毒蛇一般纏上腰間,那雙黑曜眼眸濕漉漉地擡起來,眨都不眨地望着她:
“仙長...救我......”
濕漉漉的吐息黏過頸間,他哼着咬住羅昭雪的衣服,頭頂小小的玉制發冠傾斜,長發染在兩人身上,慢慢的,連她的衣服都浸出血色。
羅昭雪隻覺得仿佛渾身都過了一遍雞皮疙瘩,她手掌抵住此人額頭,推遠。
“...唔呃!”那人發出一聲痛呼,聲音顫如蝴蝶振翅,鑽入耳中。
羅昭雪上上下下掃了一遍此人被髒血污濁的面容,遲疑道,“沈青瑕?”
“... ...”
她從水潭中汲取到了一絲靈力,用神識向此人掃去,卻猛地撞進一片無盡的虛空。
僅靠一點點微光,她“看見”阿青的臉慢慢被黑色的淤泥吞噬,黑泥之下,露出密密麻麻的眼睛與裂縫。
沒有眼白,黑曜石般的眼珠如同鏡子,印出她蒼白的臉。
—— 是...無相!
耳邊浮現呢喃:“……你忘了嗎?你答應過……會來找我的。”
羅昭雪死死咬住下唇,強行穩住神智,腳下水潭翻湧起來,整個世界開始坍塌。
無相的幻境層層疊疊,她的神識也被拽入深淵。
眼前忽明忽暗。
她再度看見了世間覆滅。
淩霄宗被火焰吞噬,飛仙城開始崩塌,百果村沉入血海,神廟的少女們倒在家前...每一處土地都開始崩裂,妖魔橫行,如同人間煉獄。
她跪在雪地裡,指尖已經凍得發青,一個看不清面目的人倒在她懷中,唯有碎裂染血的玉佩握在手裡,血痕順着掌心劃出一道細長紅線
雪地開始融化,腳下湧起黑泥。
她想要張嘴說話,卻發不出聲音,隻餘耳邊的輕聲呢喃:
“這裡...不美嗎?”
“我們一起...奔赴極樂... ...”
聲音在她腦中回響,不是幻覺。
頭疼欲裂,她趴倒在地,識海快被扭曲的欲望撕裂了。神魂、理智、甚至以往世界的記憶在這一刻都要開始崩塌。
無相在污染她。
“...好孩子...已經很累了吧...”
“你可以休息了……放下一切,依靠我吧……”
那聲音在她耳邊輕聲低語,如夢如幻,夾雜着她從未說出的渴望——安全、溫暖、永恒的靜谧睡眠。
黑泥如柔軟的潮水纏上她的四肢,像是情人的懷抱,企圖把她化入某個靜谧、溫暖、無法逃離的深處。
腦中閃過一張張模糊的臉,那些修真界的、還有……高樓、霓虹、那些更久遠的,現實世界記憶也被一寸寸剝離。
——不,
不行,不要,她明明好不容易才走到這裡!
‘唯有這份...屬于我的記憶,不能被抹去!’
她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炸開,她強行聚攏殘破神識,喚出一柄靈力凝結而成的劍。
銀白色的細劍在掌中微微嗡鳴。
“給我...滾開!”
下一刻,她雙手握劍,狠狠斬開眼前虛空!
空間像活物般發出尖銳的哀鳴,宛如被生生撕開血肉。
劇痛從神識深處蔓延開來,鮮血從喉間嘔出,她從黑泥中掙脫,跌入光影交錯的虛空中。
-
羅昭雪猛然睜眼,耳邊嗡嗡作響,幻境的陰影仍然籠罩于身。
四周及其的安靜,隻有她驚魂未定的喘息聲。
身下柔軟,她瞪着眼,發現自己躺在某人腿上。
耳邊淡淡的吐息同發絲一起撫過。
‘阿青’正用衣袖為她拭汗,聲音帶着寬慰:
“仙長,您醒了?都怪我,倘若我能修行...”
羅昭雪後腦一麻,幾乎是本能般推開對方,手中匕首寒光一閃,已架在他頸側。
“你是誰!”
“啊...!”那人悶哼一聲,摔回地上,手還不忘抓住她的衣角,眼睛變得霧蒙蒙的:“是我啊,仙長,是……阿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