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裴老爺子暴露出修公路的醉話,裴書聿後面找了理由把孟垚打發了。孟垚半信半疑,一方面是覺得裴家的勢力不至于恐怖到這個地步,一方面又覺得好像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裴老爺子這個身份太特殊。但,裴家人真的能讓裴書聿為了他這麼個對象,這麼大個級别的國家工程,說幹就幹?
孟垚信不信不重要,裴老爺子那天沒有醉得厲害,過後第二天就讓部下聯系了孟冬平,電話裡聊了三五分鐘。
聊天的結果就是,在北京又一年冬的時節,裴老爺子瞞着家裡所有人,帶着兩名部下南下廣州。
在孟冬平的牽線下,裴老爺子正式面見了親家。
胡蘭一開始并不知道會有這個局,孟冬平隻說讓他們上來省城做一個體檢,順便趁着自己這幾天請了假,帶他們在這邊逛一下,就當旅遊了。
體檢完,孟冬平說領他們上酒店吃頓好的。胡蘭極度抗拒,說他上班辛苦,體檢都花了不少錢,讓他不要再浪費,就路邊随便找一家小飯館就好了,酒店她也吃不慣。孟冬平沒吭聲,一路帶他們進了包廂,就見早就坐在主位上的裴老爺子。
孟冬平走近伸手打了招呼,裴老爺子點了點頭,他的部下替他回握。
然後孟冬平才和身後的爸媽說起此行的真正目的
“爸,媽,這是小孟對象的爺爺,裴老。他說想過來和你們聊一聊,這頓飯是裴老做東請客。”
裴老爺子的身份,胡蘭在裴書聿來找他的當天就找孟冬平确認過了。這個裴書聿的确不是吹牛,以裴家的家境,裴書聿看上孟垚就真的算是某種程度上的祖墳冒青煙。
其實在得到大兒子的答複之後,胡蘭對于孟垚和男人在一起這件事就沒有一開始時那麼強烈反感。
但也不是就這麼同意了,心裡多少是别扭。依舊想不明白自己的兒子為什麼會跟男人搞在一起,即便那個男人再優秀,家裡再有錢,那也是不正常的啊。
胡蘭聯想到之前那個案例,那一對高中生,好好的書不讀,非得搞同性戀,鬧得人盡皆知,家庭破散,誰提起這事不是帶着嘲諷,誰會支持屁大點小孩搞同性戀。
胡蘭又不是沒見過同性戀,相反,她就是太了解這個群體,才會如此抗拒孟垚找個男人過日子。
在他們那個年代,兩個男人搞對象被發現了,那是要上報送去精神病院的程度,甚至有村裡人合起夥來硬生生把他們打死的都有。别以為誇張,你家娃喜歡男人?那不是給村子帶來不幸?你家娃子有病知不知道,會傳染,不把他趕出去,你們家遲早倒大黴!要是剛好村裡這時候發生一些事情,那想都不用想,罪名一定是扣在同性戀的身上。
即便胡蘭對同性戀的看法并沒有到這種喪心病狂的程度,可這也不意味着,她能心平氣和地接受自己的孩子是同性戀這個事實。
“既然冬平做了介紹,我就不多講了。相信你們也知道我千裡迢迢來宴請這頓飯,是為了什麼。”裴老爺子擡了頭下巴,“都坐下吧,邊吃邊聊。”
盡管對裴老爺子的具體身份并不算太清楚,但裴老爺子身上散發出的氣勢,就足夠胡蘭和孟慶忠對他産生畏懼之心。
可胡蘭是什麼人,當初沒有任何人的幫襯,她也能和孟慶忠咬着牙把三個孩子拉扯大,村裡什麼尖酸刻薄的話語她都聽過。本質上,她是一位堅強的女性。
胡蘭并不怵他,可心裡那點緊張和慌亂還是有的,“我知道您身份尊貴,可就是因為這一點,我更想不通為什麼您要放任自己的孫子堕落到和男人在一起。我們家什麼條件我想您肯定是查得一清二楚了,就算您孫子喜歡男人,也該挑一個門當戶對的吧?我們孟垚哪裡攀的上你們家大門的人。”
“你以為我就沒阻攔過?”裴老爺子哼出口氣,似乎是在發洩當時的怨氣,“你以為我就想孫子絕後?和男人搞在一起,對他的名聲百害無一利,我怎麼會想看到這個局面。”
“那——,”
胡蘭聽着不太對,誤以為他的想法是和自己一樣,迫不及待就要出口尋求認同。但裴老爺子下一秒就打斷了她:“可是,再不情願,那又怎麼辦呢?事情已經發生,他是我的孫子,他身上流着我的血,我難道真的就因為這樣的一件事情就不要他了?”
“但……,”胡蘭顫抖着手,眼裡滿是痛苦的神色,“但這終歸是不對的啊……”
“對與不對,這是誰說了算的。”裴老爺子不疾不徐,平和的語氣裡又暗含着幾分肅正,“我理解您,身為一個母親,發現自己親手養大的兒子不能按照自己規劃好的路線成長,糾正不了,眼睜睜地看着他朝歪路走去,這是很痛苦的。”
仿佛一語道破胡蘭内心的矛盾掙紮,沒忍住,胡蘭終究是掉下了幾滴眼淚,“你說說……,我當媽的容易嗎?我養他這麼大,我也是希望他好啊!老老實實找個女孩子成家,當丈夫,當父親……,老了有人相伴……,你找男人是做什麼,男人在一起多荒唐啊……,我就怕人家知道後都在背後戳他脊梁骨,說他變态,不正常,我們老二一向都是很乖的,怎麼會走到這個地步呢……”
到後面胡蘭幾乎是有些語無倫次,已經不像是在叙述,而是在訴苦。裴老爺子一直沒出聲,任由她倒珠子似地講下去,最後是孟慶忠聽不下去才發言切斷了她單方面的輸出。
“你的孫子看上孟垚是他的福氣,但我們孟家未必消受的起。如果你今天是來勸說我們接受他們在一起的,我覺得你大可不必再費口舌了。”
話音落地,包廂裡先是安靜了一瞬,孟冬平立馬望向裴老爺子,觀察他的反應,同時側頭對孟慶忠講:“欸爸……,說什麼呢,難道您還不認老二了不成,人家誠心誠意來開導您倆——,”
“好了。”裴老爺子擡手向下壓了壓,孟冬平見狀噤了聲。隻見他面色不改,神情還算平和,不像是要發作的前兆,孟冬平才稍微放下心來。
“我沒有冬平說得那麼偉大,這一趟私心是為了我的孫子。同樣,也為了孟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