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時間結束。”他拍了拍褲腿上的塵土,在想怎麼用障眼法遮掩過去。
艾瑟卻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儀式結束了。”孔蘇解釋道。
他想再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隻是輕輕一笑。
“不是要帶我走嗎。”艾瑟眨了眨眼,睫毛在微光下投下細碎的影子,眼神裡帶着明顯的失落,像一隻被丢下的小獸,原本蓬松的羽毛全都開始往下垂。
“殿下,别這麼看着我。”有一瞬間,孔蘇認真掂量起這個極其危險的想法,“不然,我真的要把你拐走了。”
嵌在石壁上的晶石發出幽微的光,把影子拉得很長。
孔蘇沉默了一會兒,随後開始解襯衫上面的幾顆紐扣。這種光天化日耍流氓的行為,要是被别人看見已經報警了。
但是艾瑟隻是好奇地看着他,好像在期待一場魔術,目光沒有絲毫遮掩,一點也不知道什麼叫非禮勿視。
裸/露出來的皮膚上,縱橫交錯的傷痕清晰可見。其中最顯眼的一道,從胸口斜斜延伸至腹部,像是被什麼粗暴撕裂過,幾乎能想象出當時血流如注的場景。而在它周圍,還零星有一些深淺不一的線條。
艾瑟沒有出聲,隻是手指微微收緊。
“殿下,我曾經經曆過行星毀滅,這道傷,就是在安德拉星爆炸後留下來的。”
孔蘇的聲音很低,卻被山洞的石壁反彈放大,“有一次,在賽勒斯星,剛下貨艙就碰上了當地的地頭蛇,三秒鐘内要是不把貨物送給他們,後腦勺就得開花,我隻比他們快一秒掏出槍。”
“在納哈拉凍原,零下七十度,飛船被冰封在雪裡,無法啟動。我靠着一根快過期的應急能量棒撐了三天,直到把冰鑿開。”
孔蘇故意歎氣,還表演似的攤了攤手,“毒沼、沙暴、野獸,還有兩次差點死在星盜老窩,天災人禍從不缺席。”
他看向艾瑟,“小殿下,銀河很大,也很美,但也很危險。”他慢慢地說,“你沒有真正走出過宮殿,沒有見過核彈讓一整個星球崩塌,沒有聽過星艦在躍遷中解體的聲音。”
“你應該好好待在卡奧斯,在帝國還能為你遮風避雨的時候。”
他的眼神比任何時候都要溫柔,“所以别再随便跟陌生人走了,殿下,知道你運氣很好嗎?”
世界上有兩種人:一種是看到漂亮的東西會想要摧毀它,仿佛一切美好都不應該存在于這個世界上;另一種人則是想把全世界的寶物占為己有,渴望所有的光輝都屬于自己,哪怕隻有片刻。
孔蘇在一瞬間确實想這麼做,他都有些嫉妒首相了。
又漂亮又天真,養着一定很好玩。如果他是首相,一定會給王子殿下換個大一點的鳥籠,一個星球可不夠。
有些人天生就是這個帝國的寶物,任何人都能看出來他是個寶貝,有些太顯眼了。再貪财的商人,在逃命的時候也不會揣着這樣一件珍寶。那不是逃跑,是敲鑼打鼓地送命。
他臉色一變,手腕輕輕一轉,光刀從袖間彈出,帶着冰冷的金屬光澤,鋒刃輕易地刺破王子胸前那層薄薄的禮袍。
那是一件幹淨得沒有任何瑕疵的白色外袍,剪裁考究、材質輕柔,幾乎無法對抗任何攻擊。光刀隻要再前進一點,就能刺穿心髒。
風從洞外吹進來,帶着潮濕的水汽,掀起了艾瑟額前微亂的碎發。
“殿下,”孔蘇嗓音低沉,帶着一點壓迫感靠近,“你該學會害怕了。”
他像是換了一個人——不再如之前那般溫柔耐心,變成了一個冷峻、危險的掠食者,連眼裡的光都變得銳利如刀。
四周靜得隻聽得見水珠從岩石縫隙滴落的聲音。
孔蘇死死盯着艾瑟的臉,試圖從那雙深色的瞳孔裡看出一絲恐懼、一點警覺,哪怕隻是微妙的下意識退縮。
可艾瑟隻是靜靜地站着,臉上沒有一丁點驚懼,甚至連呼吸的節奏都沒有變。
孔蘇的聲音低了下去,像是在耳畔輕輕發問:“害怕嗎?”
光刀仍貼在艾瑟的胸口,刀鋒發出瘆人的藍光。
“你不會傷害我。”
他回答都太快了,快得不像是在判斷、而是在陳述一條絕對的事實,好像根本沒把他手裡那把正抵着胸口的光刀當回事。
孔蘇看着他,眸色深了幾分,像是在确認什麼,“今天的事,您會保密,對吧?”
艾瑟的嘴唇輕輕動了動,可最終隻是點了點頭。
比起黑曜石,最先進的測謊儀也隻能靠邊站。
孔蘇收起光刀,退後一步,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又湊過去,指尖輕輕拂過艾瑟的發頂,撚起一片不知何時落在頭上的小葉片。
他晃了晃那片葉子,故意拖長腔調。
“成年快樂,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