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停在五米之外的地方,極不情願地把打開布袋,從裡面取出一小塊包裝好的藥片,從上面掰下一顆,又把剩下的重新裝進自己的口袋,把布袋子扔了過去。
他一言不發地回到了洞口,把老人拉了回去,然後用力地用冰塊把洞口堵住。
這一切似乎太順利了,天上掉餡餅的事情往往都伴随着難以預料的風險。孔蘇甯願相信背後隐藏着什麼陰謀,也不願将希望寄托于飄忽不定的運氣。
弧矢報告道:“化學檢測通過,請您盡快讓王子服下。數據表面,發燒太久會導緻許多并發症,我搜索了一個古老的網站,上面的醫生認為,後遺症包括但不限于肺炎,腎炎,哮喘,癡呆,癌症......”
孔蘇忍無可忍地打斷他:“沒事少去搜亂七八糟的東西。”要不是做不到,他真想把弧矢格式化了。
艾瑟已經醒了,意識仍然有些遊離,孔蘇拿着一杯水和藥片走進去,輕聲道:“殿下,您似乎是我的幸運神。”
“這是......藥?”艾瑟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直到看見他手上的那枚藥片上,眉頭才微微地擰了起來。
孔蘇調整好床的高度,将水杯湊到艾瑟的嘴邊,又将藥片送到他眼前,輕聲說道:“乖,把藥吃了。”
艾瑟好像看見了什麼洪水猛獸,相當笃定地搖了搖頭,“你快點拿走,我不吃!”
虧他以前還以為王子殿下乖巧好養活,現在看來之前都是裝的。一旦涉及到他不願意做的事情,這位殿下可是一點也不配合。
孔蘇捕捉到了這段話中的關鍵信息,不動聲色地問:“以前吃過?”
艾瑟點點頭接着又搖搖頭,“我吃别的,不吃這個,我......我的侍從會把它們做成甜的。”
孔蘇無奈道:“那怎樣你才願意吃呢?是不是還得給你做成甜的?”
“好。”艾瑟十分自然地應了一聲,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孔蘇差點沒噎着,他原本隻是想用玩笑話哄哄人,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幹脆地答應了,這下倒好,看着那雙眼睛,他實在沒辦法直接拒絕。
于是他決定将這個難題抛給機器人。
“弧矢,查一下怎麼把這玩意弄成甜的,對了,也不要太甜,有點甜味就行。”
弧矢平靜道:“人類真是善變,您剛剛才讓我不要搜索奇怪的東西。”
最終弧矢成功地将藥片融進了糖水之中,艾瑟喝下那杯化學方程式異常複雜,但是味道卻還不錯的藥水之後又睡着了。
天蒙蒙亮的時候,雪停了,風還是很大,把大氣層吹得一塵不染,冰原是淡粉色。
鶴因為自傳速度很慢,距離太陽的距離又過于遙遠,冬季是這裡的主旋律,而且夜長晝短,大部分時候天空呈現一種透明的藍色。
然而,幾個小時過去了,艾瑟的體溫仍然沒有降低。
人類誕生之初,和病毒的鬥争就開始了。
在大航海時代,病毒搭上人類的順飛車,和人類社會一起蓬勃發展了幾百年。随着帝國疆域的不斷擴大,病毒進化了好幾代,DNA庫都更新了好多次,這把達摩克利斯之劍終于落了下來。
幾次全境範圍内的瘟疫迫使人們不得不依賴抗生素,藥廠賺得滿缽,不斷生産具有更強殺菌效果的新型藥品。到後期,随着抗生素的濫用,人體對藥物産生極高的耐藥性,無數人死于病毒感染。
帝國早期就有一個叫做“自由主宰”的組織以此為由反對殖民擴張,在當時被視為保守派從而遭到猛烈抨擊。
生命基地誕生後,人類的目光轉向一切的源頭──人類自己。他們專注于填補基因漏洞,大大提高了人類的免疫力,銀河系境内的普通病毒通常剛進入人體,就被吃了大力丸似的的免疫系統殺死了。
不過這都和外星環人沒有什麼關系,強力的抗生素仍然是沒有出生在生命基地的外星環人争取活着的唯一依靠。
弧矢:“我察覺到您的情緒波動很大,但是藥物沒有作用的原因有很多,可能是身體産生了抗藥性,您自己就是一個例子,因為濫用穩定劑,您每次都需要使用雙倍的量,還有……”
孔蘇打斷它:“閉嘴,那不是濫用。”
他捏了捏眉心,按下了控制屏幕遮光闆的按鈕,在遮光曾消失的瞬間,一張滿是皺紋的臉,幾乎緊貼着舷窗的顯示屏,正好奇地向着船艙内部張望。
孔蘇的太陽穴又突突跳了幾下。
弧矢的聲音傳來:“這就是我剛剛準備說的。”
艙門打開之後,老人拄着拐杖,緩緩地朝孔蘇走去,她用沙啞的聲音問道:“年輕人,你的朋友好些了嗎?”
“他的燒一直沒有退,情況非常危險。”
老婦人喃喃道:“興許是過期了吧,這可怎麼辦,你朋友也是......自然人嗎?我兒子有些失禮了,你别見怪,他太恨那群人了,他的妻子和孩子就是死在上面的。”
老人說話絮絮叨叨的,孔蘇點了點頭,問道:“老人家,你們這兒有醫生嗎?”
老人歎了口氣,“以前是有個醫生的,好些年前了,後來不見啦,都說被上面的人抓走了,他們不想讓我們活。”
“以前有?”
“大概十多二十年多前吧,我老了,記不住啦,她還有個兒子,是個白眼狼。他媽媽不見了之後,他竟然跑到了上面,去為上面那群人辦事,殺了好多人,都是過去的事了。”老人說到這眨了眨眼,眼角逐漸濕潤。
“您還記得她的名字嗎?”孔蘇問。
老婦人搖了搖頭:“記不得啦,我們叫她白醫生,叫她兒子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