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收系統開始運作,在一聲輕微的“咔嚓”聲後,嵌入牆體的艙門滑開了。
這些垃圾會順着特殊的通道集中到處理中心,随後被裝載進無人飛艇,運往城市邊緣。
已經幾日沒有下雪,溫度反而更低了。寒氣不斷從地底滲出,飛檐上的獸頭因為長時間未除霜,已經變成冰雕,在閃爍的霓虹燈下透出一種冷冽的金屬感。
窗外寒風呼嘯,仿佛要将整座樓閣撕裂。屋裡卻是另一個世界,溫度剛好,讓人有些昏昏欲睡。
“我要出門一趟。”孔蘇一邊披上外套,一邊朝艾瑟揮了揮手,“今晚早點睡覺,好嗎?”
“等等,“艾瑟聲音從房間另一端傳來,“我──”
話音未落,傳來一聲悶響。
艾瑟站在桌旁,下意識揉着髋骨,眉頭輕蹙,像是被踩到了尾巴。
孔蘇迅速走過去,順手把他往外帶。
應該是有些痛的,艾瑟嘴角抿着一條線,卻偏偏不肯松口喊疼,這種極力掩飾的倔強模樣,反倒顯得像是在撒嬌。
孔蘇低頭瞥了一眼那張桌子,一本正經地說:“這桌子也是,都不知道躲一下,回頭把它拆了送去回收站,讓它知道欺負王子殿下的下場。”
艾瑟原本緊抿的唇角輕輕一動,連忙阻止:“别拆,我還要用它看書。”
孔蘇笑了一下,裝模作樣地站得筆直,神情一本正經,語氣卻帶着幾分揶揄:“殿下方才召喚我,是有什麼要事吩咐?我洗耳恭聽。”
艾瑟猶豫了片刻,輕聲說:“我隻是想說,關于那件事,你有什麼計劃嗎?我要怎麼幫你?”
在完全陌生的環境裡,他始終沒有真正的安全感,越是如此,他就越想快一點到達厄洛斯。
“計劃?”孔蘇理所當然道:“我從來不做計劃。”
“你……”艾瑟張了張嘴,像是想說點什麼,但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吞了回去,臉上寫着“你沒救了”。
“我更喜歡随機和意外,”孔蘇擡眼,要笑不笑地看着他,“隻要結果一樣,過程精彩一點不是更好嗎?比如您,就完全不在我的計劃裡,假設我真有那玩意兒的話。”
“……”好像這樣說也沒有問題。
“可是我想和你一起出去,我可以幫你的。”艾瑟的睫毛顫了一下,他看向孔蘇,眼神澄澈而執拗,“我有呼吸器,不會再生病了。”
“這次不行。”孔蘇試圖勸服他放棄這個念頭,但并沒有完全的把握,眼前這位王子殿下,看似乖巧,其實倔得很,他越是安靜,越代表他已經下定決心。
但是這次他要去的,是冰蓋之下的世界,一個被森林捕食者主宰的地方,它們不會放過任何可能的獵物。
雖然艾瑟的精神力等級高,但仍然極不穩定,也還未能完全掌控這份力量。若真遭遇襲擊,他不敢賭自己一定能像上一次那樣幸運。
他原本隻需要不動聲色地把那些裝置放進垃圾堆裡就大功告成了,這并不是一件困難的事。要是帶上艾瑟,無疑會增加一些變數,他就像一根引火線一樣,随時會引爆某個炸彈。
他喜歡變故,甚至可以說某種程度上熱愛它。但前提是,容差範圍必須在他的掌控之中。
“殿下,”孔蘇耐心道,“不是每個地方都需要動用終極武器的。不需要為了一些簡單的事情,冒這麼大的險,你明白嗎?”
艾瑟的眼珠一轉,迅速切換策略:“如果你很忙的話,我可以自己去,現在我的身份萬無一失,不會被人發現。”
鑒于艾瑟的精神力以及弧矢這個幫兇的能力,這幾天乖乖待在酒店純屬有較好的自我管理意識。如果他真的想偷偷溜出去,并不是沒有可能,畢竟他曾經獨自逃出卡奧斯,現在可還有個人工智幫忙。
孔蘇不再糾結,“走吧,不過說好了,你隻能待在車裡。”
他清楚,艾瑟從來不是那種心甘情願被關在籠子裡的鳥,他會拼盡全力掙脫束縛,即使因此失去羽毛。
附近有火山活動,滾燙的熔岩和熾熱的火焰将天空映得很亮。飛車勻速升空,在這極其罕見的白晝裡,城市的霓虹燈紛紛熄滅。
鶴的首府名為“瀛洲”,是全星人口最為密集的城市。從高處俯瞰,城市中心有一處明顯的凹陷,那是一個巨大的圓形廣場,中央矗立着一座方尖碑。
石碑已經被冰封了起來,從外形可以判斷這是一塊先驅者紀念碑,為了紀念來到這裡的第一批遠征者。
和諧和穩定早已取代了勇氣和探索,成為帝國的主流思想,任何激烈的情感都被視為野蠻的象征。
這個社會已經平穩運行三千多年了,像一個步履蹒跚的老人,經不起一點颠簸。
飛船已經爬升到自動巡航的高度,孔蘇卻忽然将一隻手搭上操作軸,他側頭看向艾瑟,嘴角勾起一絲不懷好意的弧度,慢悠悠地問:“有恐高症嗎?”
艾瑟看起來很輕松,他微微偏了偏頭,疑惑道:“恐高症是什麼?”
“那就是沒有。”孔蘇握緊操作杆,死死盯着前方,猛地一踩油門。飛車瞬間加速,慣性防護罩雖将人牢牢固定在座椅上,但依舊可以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沖擊力。
飛車開始不斷爬升,幾乎在垂直向上運動。
驟然加速爬升的那一瞬間,艾瑟的心髒猛地一緊,仿佛被死死攥住,一股前所未有的驚慌感湧上心頭,他下意識側身,雙手抓緊椅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