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沒有進行精神連接,一段時間後,白色的牆體忽然暗了,像是進入了休眠期,開始随機切換場景。
現在正好變成了卡奧斯,這些全景圖像開始緩慢旋轉,與人眼的尺度高度匹配,仿佛就站在神殿底下,眼前就是高大宏偉的神殿。
在神殿下面會讓他們産生亵神的快感?
孔蘇摸了摸鼻子,他很少感到尴尬,反倒擅長讓别人局促不安。
他打開個人終端,上面還有弧失關機前的最後反抗——錯誤報告。
随即,他開始翻閱起生理學課本……
帝國的這類科普書籍非常多,其中分為幾個派别。
一個是内星環流行的開放派,他們崇尚身體的享受,生理知識倒是沒講多少,關注點全放在怎麼得到最強烈的快感上。另一派是相對溫和的守舊派,但是内容太過于昂長,跟小論文一樣,密密麻麻全是字,另外還有一些和亂七八糟的宗教扯在一起的玄幻故事。
孔蘇有些不耐煩地關掉搜索界面,心想帝國真是完了,連正常的科普讀物都沒有。又轉念一想,誰會在這時候看這玩意,他真是瘋了才去搜索。
本着實踐是最好的老師的理念,孔蘇握住了那個不太明顯的門把,果然在衛生間裡看見了按摩浴缸。
這種東西在帝國境内都非常普及,不過豐儉由人,内星環人使用的款式,功能是其他的星系的好幾倍,隻要放松着躺在按摩器裡,一切願望就能被滿足。
按摩器很幹淨,但孔蘇還是忍不住多沖洗了幾遍,确保沒有一點污漬。随後,他按下開關,溫熱的水流順着管道湧入水缸,沒過幾秒,浴缸裡便注滿了熱水。
控制器發出輕快的滴滴聲,催促着選擇模式和功能,孔蘇随手按下了自動模式,便轉身離開。
艾瑟已經蹲到了地上,他把頭埋到膝蓋裡,整個人蜷縮在一起,好像隻有這樣才會更舒适些。
孔蘇捏着他的後頸,才把人薅出來,兩人距離很近,可以清晰地看見濃密的睫毛和琥珀色的瞳孔,以及帶着潮紅的臉頰。
該死,孔蘇把卡奧斯那幫人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
那群人也敢稱人類智慧之巅,什麼時代了連個生理教育都沒有。
“殿下,你沒有生病,進去洗個澡吧,會好起來的。”他一邊說着,一邊伸手替艾瑟把貼在臉頰的濕發捋到耳後。
艾瑟悶悶道:“真的麼?”
“我保證。”孔蘇看着他。
艾瑟半信半疑地來到衛生間。
他仍然不放心,小心翼翼地走進浴缸,然後試探着坐下,溫暖的水從四面八方将他包裹住,他微微閉上眼睛,感受到水流輕柔地按摩着每一寸肌膚。
就在他松了一口氣的時候,浴缸卻突然微微震動了一下,什麼程序悄然啟動了。
緊接着,從浴缸側面一個原本凹陷進去、幾乎不可見的縫隙中,悄然伸出了一條由流體材質構成的手臂。
它沒有明确的關節和結構,而是像水銀一般柔順地滑動着,形态不斷變化。
艾瑟臉色瞬間煞白,他猛地站起,身體緊繃着。
他非常确認,這是一種懲罰。
曾經無數次,在他違背首相的指示後,皇帝也會對他說:“你需要冷靜一下。”
然後他就會帶到一個漆黑的房間裡,五官會消失一段時間,從那個房間出來後的一段時間,他總是特别聽話。
聽到裡面動靜的瞬間,孔蘇立刻推門而入。
浴室内蒸汽氤氲,熱氣模糊了視線,但他第一眼就看到艾瑟站在水缸旁,濕透的長發貼在臉頰和脖頸上,發尾還在不斷滴水。
這副身體美得毫不謙卑,長發遮蓋住兩肩,流暢的肌肉線條上沒有絲毫贅餘,白皙的皮膚上,藍色的靜脈清晰可見,迸發着生命力。
像是一塊無暇的美玉,每一個部分都精挑細琢。孔蘇幾乎要懷疑自己以往的判斷,因為隻有生命基地才能創造這麼完美的“人”。
他眼神微沉,喉結滾動了一下,忽然覺得空氣有些燥熱。
艾瑟發号施令一般說:“讓它停下來。”
在那一瞬間,孔蘇覺得那個眼神非常熟悉,但是他确信自己記不起來這種感覺的源頭。
孔蘇關掉了浴缸的自動功能,并不在意那個冷冰冰的眼神,而是毫不畏懼地擡手輕輕托住艾瑟微垂的頭,指尖滑過濕漉漉的發絲。
他俯身靠近,“不喜歡嗎?”
被這樣一摸,艾瑟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那些積攢了很久的情緒也瞬間崩塌了。眼眶一紅,眼淚竟毫無征兆地滑落下來,沿着臉頰一滴滴落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努力抿緊唇瓣,低聲說:“不要這個。”
大概是覺得有些冷,艾瑟又坐了回去,除了頭全部沒入水中。
那種感覺在孔蘇進來之後又死灰複燃一般回來了,讓他想要躲起來。
“我病得很重,可能要死了。”在霧氣之間,艾瑟說,“你不用帶我去厄洛斯了,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被葬在卡奧斯的那片花園裡。”
孔蘇蹲下身,視線和他平齊,手還搭在他濕漉漉的發尾上,“不要哪個?說清楚點。”指腹輕柔地擦過他眼角的淚痕,順着臉頰的弧線拂落多餘的水珠。
他微微用力,擡起艾瑟的下巴,“殿下,讨厭嗎?”
艾瑟茫然地搖了搖頭,他的眼神有些飄忽,像是精神深處正被什麼東西卷走,一場看不見的漩渦把他整個人都拖了進去。
他整個人僵在那裡,卻沒有躲開。
“别怕。”
那團小小的火焰越燒越旺,生理性的淚水從眼角淌了下來,艾瑟突然有些呼吸不過來,大口喘着氣。
他深深地看着孔蘇,然後在四目相對中,陌生的感覺沿着脊椎向上攀升。
那一眼太直白,太熾熱,就在那一瞬間,孔蘇意識到自己犯了兩個緻命的錯誤。
雛鳥睜開眼的第一秒,找到了世界上第一束光。破殼而出的雛鳥無意識地啄咬他的手心,羸弱又倔強,毫無章法。那是一種本能,是精神世界在混亂中試圖攀附的錨點。
第二個錯誤,是他嚴重低估了高階精神力的沖擊力。那種強大而無處不在的精神波動如狂風驟雨般席卷而來,再堅硬的岩石,也在這股波動中開裂。